她的父亲是被害死的，她的仇，要报。

“瑾之，你要振作。”沈夫人叹了口气，柔声劝她，“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总是要过的。”

沈瑾之嗯了声，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会调整过来的。”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安慰了她半天，才离开。

沈瑾之回了房间，她把房门关上。

屋子里昏暗，她脱掉鞋子趴在床上哭泣。

她的心像刀割般，疼得她窒息。

她知道萧绍棠心里苦闷，也知道她这种行为是痴傻的；她更知道萧绍棠对自己无情，也知道他讨厌自己。

她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她故意靠近他。

她不奢求什么，哪怕只是偶尔和他说说话，也是满足的。

可惜，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他仍是不爱她......

“萧三郎......”沈瑾之哭了许久，突然喃喃自语，似乎陷入魔怔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萧绍棠就醒了。

他睡了一夜。

他的精神比昨晚要好，虽然腿有点麻痹，可不耽误他做事。

沈家的仆妇们，全部聚集在院子里。

每个人都穿着素净衣裳，神态恭谨站在那里。

萧绍棠走出了厢房，径直朝祠堂去了。

他跪在了灵位前，烧纸祭拜。

他不需要任何人陪伴。

这一刻，他脑海中浮出了一幕幕往事——幼时，他曾经和父亲住在沈府，他每天清晨都要去拜见父亲。

那段日子，他每天天亮之前会爬起来，去祠堂给父亲上香。

可后来，他渐渐不去了，因为他觉得父亲已经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没办法见父亲，更加见不到祖父和母亲。

他甚至不能替父亲尽孝。

如今，他又想去了。

祭奠父亲的灵牌，是他唯一的寄托。

父亲不是被谋杀的。

当初，他还小，不懂事，但他感觉到父亲被谋害了。

他怀疑萧成业。

只可惜没有证据。

他的猜测，也没必要让父亲蒙冤。

这次，他会查清楚，替父亲洗刷罪名，替沈氏家族报复萧成业。

萧绍棠在祠堂待了两个时辰。

他一个人默念经文，祈祷父亲平安，祈祷母亲安康。

他从来没有祈福这么虔诚过。

直到他的贴身侍卫跑来告诉他：“殿下，三少爷回京了。”

萧绍棠猛然从椅背上弹起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道：“大概巳时左右到的。”

萧绍棠连忙披衣，去见萧绍棠。

萧绍棠的兄弟姊妹很少，他的几个叔伯、叔叔们的子女都远嫁，留在北直隶的寥寥无几。

除了他，剩下的就是三皇子、九皇子、九公主，还有一个庶姐和姨母，都不肯留在北直隶，各自另寻高枝。

三皇子的性格阴晴不定，不知他是否愿意帮忙。九皇子是个草包，不足为虑。

至于九公主......

萧绍棠心里冷笑。

九公主喜欢萧绍昀，萧绍昀又是萧绍棠的敌人。

萧绍棠对九公主的印象不深，也谈不上厌恶。他对女孩子，向来不会苛责或者冷漠。

“殿下，您去哪里了，我们差点急坏了。”侍卫道。

萧绍棠道歉：“路上碰到了一些事，耽搁了。”

侍卫道：“我们已经打探到，三公子今早回来了，您快去吧......”

“嗯。”萧绍棠应了句。

他换了身常服，带着随从，骑马去了国舅府。

国舅府外面，守备森严。

萧绍棠没有惊动任何人，翻墙进去。

他直奔后院。

他记得三哥住在这边的东厢房，那里有个暖阁。

他推开了东厢房的窗户，就瞧见一片青灰色帐幔，透着寒气。

三哥的卧房里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只有一个叫秋水的婢女在收拾屋子。

秋水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问：“您找谁？”

萧绍棠道：“请三少爷过来。”

“三少爷在里屋休息。”秋水答道。

萧绍棠就要往里走。

秋水拦住了他：“我们姑娘不在里头，您改天再来吧。”

“不用禀告了，我知道。”萧绍棠淡淡道。

秋水犹豫着，还是退开了。

萧绍棠轻车熟路往里走。

冬日的阳光照了进来。

内室里暖烘烘的，熏炉里冒出浓烈的白烟，热浪滚烫，却驱散了萧绍棠周围的寒意。

他掀起帘子，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知道三哥真的不在。

他失望极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却撞上了一堵肉墙。

他抬眸，看到了三哥。

他穿着雪白长衫，腰束玉带，眉目俊美，脸颊微瘦。

他眼底带了血丝，显然昨晚没休息好。

他的手指握成拳，指节发白，骨节分明，他浑身笼罩着一层戾气，令人生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

萧绍棠心头一颤。

“二弟，怎么了？”他问萧绍棠。

他声音沉沉的，像冰凌砸下来。

萧绍棠道：“我是来祭拜父亲的。既然三哥在，我就先告辞了......”

他不敢再看三哥，转身要离开。

萧绍棠脚步迈出去，却又顿了顿，最终又折回来：“三哥，我知晓你是恨我的......”

萧绍棠没有回头，继续道，“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想认我......”

“我是你哥哥。”萧绍棠道，“我若是恨你，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萧绍棠的眼眶湿润。

他强忍着泪水。

萧绍棠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却能听见萧绍棠的哽咽声。

“我没资格怪你。”萧绍棠声音哽咽着，“你没有害死我爹，我反而该谢谢你。

你若是恨我，你也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别伤害我父亲的亡魂。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德，将来报答你。你若是不嫌弃，咱们做个异姓兄弟......”

萧绍棠的语速越来越慢。

他不想让三哥瞧见他流泪，故而他一字一顿说完这番话。

说罢，他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胸腔内的难受，转身往外走。

走出两步，他停住了脚步，道：“三哥，我不想跟父亲交代什么，你不要怨我。”

他大步走了。

萧绍棠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拐弯处，萧绍棠的贴身小厮跟了出来，对萧绍棠道：

“殿下，三驸马这样说话太伤您了，奴才担心您难过......”

萧绍棠没吭声。

他的脚步略缓了缓。

“殿下，这件事，您要告诉太后吗？”小厮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