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等过两年，等我羽翼丰满，再去见太后。”萧绍棠道。

他现在去见了，只怕会惹怒太后。

而且，这个世间没有绝对公正的人，萧绍棠怕自己一旦说了实情，他母妃会把责任推给太后。

“殿下英明。”

萧绍棠从国舅府出来，直奔宫里。

他求见皇帝，并未通传，直接闯入御书房，跪在地上哭泣，喊了声：“皇上，臣冤枉啊！”

他哭声撕裂，痛苦哀鸣，引得众官员纷纷侧目。

有胆子大的，偷觑皇帝脸色。

皇帝铁青着脸。

“你给朕闭嘴！”皇帝怒喝，“萧爱卿，你给朕好生说清楚。什么‘臣冤枉’？”

萧绍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把父亲的死归咎到萧绍棠头上。

萧绍棠不想背锅，就诬陷萧绍棠。

他不仅仅污蔑萧绍棠，还污蔑顾锦城。

顾锦城是他嫡亲的堂兄。

他说顾锦城要杀了萧父，萧绍棠却说，他的侍卫是奉命护送萧父出京的；

他说顾锦城杀了自己的父亲，是因为父亲偏袒他的亲弟弟；

他还说萧父被杀时，顾锦城在场，他亲眼所见。

他说顾家谋逆，罪证确凿。

皇帝震惊不已，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向了司礼监的刘公公。

刘公公立马跪下了：“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奴婢听闻此事之前，还特意询问了当值的禁军，禁军皆说，亲耳听见顾大人和七殿下争执，说萧督尉要造反。

顾大人是朝中重臣，他怎么敢弑君呢？萧督尉虽然是武官，可是他为人忠贞耿直，怎么会谋逆？他定是误会了顾大人！”

“陛下！”萧绍棠突然跪行到了皇帝脚下，“皇上，臣冤枉啊！”

皇帝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

他力气大，踹得萧绍棠跌倒在地。

然而，他不敢喊疼。

“混账，你敢污蔑老五！”皇帝厉声吼道，“来人，拿下他。”

皇帝是恼羞成怒。

这件事牵扯甚广。

萧绍棠一介武夫，他根本弄不懂。

萧绍棠一个劲磕头，额头碰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染红了他的鬓角，他也顾不上疼。

“陛下，您信不信，臣宁愿被诛杀九族，也要揭发顾锦城和沈砚。”萧绍棠哭道，“陛下，顾家狼子野心，他们觊觎太祖遗诏......”

皇帝猛然站起来。

他一张脸阴云密布。

太后派了人暗中调查萧家。

她的人不曾找到沈瑾之和萧六郎。

萧家的事，皇帝心里很疑惑，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他也怀疑过，沈瑾之和萧六郎。

他派了几次人去找沈瑾之和萧六郎。

可每次，都扑了空。

这些年，沈瑾之从来没踏足过萧家一步。她似乎刻意避免萧家的存在，又或者是不屑和萧家纠缠。

皇帝也就渐渐忘了这茬。

今日萧绍棠一说，皇帝才醒悟：这件事，沈瑾之是不方便掺合，也没法参与其中的。

他不由心里一紧，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关键。

萧绍棠见皇帝如此神态，心里更加恐惧。

他跪着爬向了皇帝，抱住了皇帝的腿：“父皇，儿臣不知道您为何要这般宠爱顾氏，儿臣不甘心。”

“你给朕松开。”皇帝低斥，“胡言乱语，拖出去砍了！”

他的表情凶狠，声音嘶哑，双目赤红，整个人充满了愤怒，哪里有平素温文尔雅的模样？

“父皇，您不能这样，您听我解释，您要相信我......”萧绍棠哭着喊，他的嗓子变粗变尖锐了，像鬼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皇帝的手，抓住了龙椅上摆放的金盏，用力掷到了地上。

哐啷——

一阵巨响，瓷器摔碎了满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萧绍棠吓得噤了声。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则呼吸急促，眼睛通红。

“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皇帝怒极攻心，他大声咆哮。

那边，司礼监掌印陈安顺匆匆赶过来。

他进门，就跪下禀告：“陛下，刑部尚书顾家求见。”

顾家的人来干嘛？

“宣.......”皇帝吩咐。

顾家的族长顾振阳带着两个儿子顾承宗、顾承业，进了养心殿。

“臣叩见圣上。”顾家三人同时叩首。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颊抽搐，眼神狰狞。

“你们有事吗？”皇帝问。

顾振阳忙恭敬道：“请圣上准许，臣有要事禀告。”

皇帝示意陈安顺宣旨。

陈安顺高唱了一声。

顾延韬道：“陛下，臣的女儿沈瑾之和女婿萧绍棠，近日在街上遇袭，两人均是负了伤。

臣听闻是顾锦城指使，臣斗胆求赐臣三尺白绫以谢天恩。”

皇帝的瞳孔骤缩，他冷冷盯着顾家三人。

“顾爱卿，你疯了吗？”皇帝道，“老七无辜遭了毒手，你竟要寻死？你这样糊涂，朕岂能饶你？”

皇帝很愤怒。

顾家三位老爷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怎么生出个糊涂蛋来？

这种事，顾家怎么好意思拿到朝堂上说？

顾锦城的事，早晚会水落石出。

到底谁害死了顾锦城，皇帝自有判断。

他需要借助萧家的势力。

可顾家三位，不是糊涂蛋，他们居然要以死明志，是什么意思？他们想逼迫皇帝，将此事交给萧家去办？

萧家一个武将出身，皇帝怎能放心让他们查？

“陛下，臣是糊涂了。”顾振阳哽咽，涕泗横流，“臣没想过报仇，臣不想活了。

只是微臣的孙儿顾琇之，乃是先帝钦点状元，他是臣的希望啊，陛下......”

皇帝的眼神，倏然收敛，沉默着不语。

“顾琇之在南昌府，和沈家二少沈璋交恶，臣恳求皇上，把顾琇之从南昌府召回。

臣不想失去唯一的孩子，陛下......”顾振阳痛苦不堪，“若是陛下不答允，微臣即刻撞柱而亡！”

他说罢，就往柱子上撞。

萧家几位叔伯连忙拉住了他。

顾锦辰也冲了过来。

众人劝顾振阳，让他别犯傻。

皇帝依旧沉默。

萧绍棠趁机道：“父皇，儿臣知道母妃临终托付了儿臣保管沈瑾之的遗物，儿臣不敢违背，故而瞒着父皇，私藏了起来。

儿臣并非有意欺瞒父皇。父皇，请您念及我母妃的面上，赦免儿臣......”

这话说完，他的膝盖软了。

他跪在那里，伏地不起。

他的眼泪滴在地毯上，湿透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