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擦泪，老者拉了拉她，冲她摆手。

“你快走。”她说道。

妇人含泪看了眼他们，又对沈知卿磕了几个头，这才转身匆匆跑走了。

“我也是。”她说道。

老者和老妪并排站在一起看着她。

“你是要去送死。”老者缓慢说道。

沈知卿哈哈一笑。

“我这辈子早晚都要死的。”她说道，“死前能有个机会，算是死得有价值。”

“胡扯！”老者瞪眼呵斥道，“我是你爹，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性子，你怎么可能甘愿赴死！”

沈知卿收敛了笑，神情严肃。

“是，我不会死，但是我的儿孙呢，我们徐家呢？我不想连累他们。”她说道。

老者和老妪沉默下来。

“我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沈知卿接着说道，“我不是傻子，我也不会白痴到为了我自己一个人去送死。”

“我已经向皇帝请旨赐婚了。”她又说道，“我已经娶了明薇，我不会改变主意。”

老者和老妪面容惨淡。

“我们知道了，我们走吧。”老妪说道。

说罢蹒跚的向门口走去。

“父亲母亲，等一下。”沈知卿叫住他们，“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已经写信给祖父了，他答应了。”

老者和老妪脚步猛地停下来。

“你，你写了什么？”老妪问道，“我们不能让皇上为难。”

沈知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父亲母亲，皇上他不会为难。”她说道。

皇帝怎么可能为难？皇帝还巴不得徐氏赶紧把她嫁过去，好让她帮忙对付徐氏呢。

沈知卿叹口气。

“皇帝他很喜欢明薇，所以不会拒绝。”她低声说道。

京城，皇宫里灯火通明，太监宫女穿梭其中。

内殿里皇帝正与朝臣议事，伴着阵阵的咳嗽声。

听到外边的动静，他示意大家暂且休息片刻，然后就屏退众人。

内侍捧着茶进来，将热茶分发给众位臣工。

“陛下。”一旁有臣工忍不住喊道。

“没关系，朕没事，朕挺好的。”皇帝说道，端起茶盏喝了口。

他虽然说没事，但面色依旧苍白，显然病的不轻。

“你说的是真的吗？”另一边的王阁老忍不住再次问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真的，朕还骗你干嘛。”他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朕现在很好。”

“你说这种话骗我们，我们信，你信吗？”王阁老哼声说道，伸手抚着胡须。

“我为何不信？”皇帝反问道。

“因为，这不像是你的作风。”王阁老说道，“如果换做从前，你早该派兵围攻我们了。”

“我从前也不相信你们，但你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吗？”皇帝似乎嘲讽的说道。

这话倒是，当年太宗时期各路叛乱，最后被打的溃不成军，而太宗皇帝却一直保存元气，甚至更胜往昔。

而王阁老这批跟随太宗皇帝打天下的重臣则始终安然无恙，甚至渐渐掌握权力，坐镇一方。

这样的结局，只怕任谁都没想到吧？

“我们是命硬。”王阁老哼声说道，“不过也是托了陛下洪福，否则我们哪里有命活到今日，哪里还能安稳的坐镇一方。”

皇帝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他认同的说道。

王阁老撇撇嘴。

“不管你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总之，我们不会背弃太宗皇帝的遗训。”他说道。

太宗皇帝的遗嘱。

皇帝脸色微变。

“你知道的真多。”他沉声说道。

王阁老嘿了声，带着几分得意。

“你们不要以为我们王氏只会读书治国，你们也太小看我王氏了，你们的那点龌龊伎俩瞒不了我，你也别指望我们王氏会跟你们一条道走到黑。”

他说道，“不过我也不是非要逼你，你要走便走，我绝不拦你，但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不要牵连我们王家。”

皇帝的视线落在王阁老身上。

“约定？”他挑眉说道，“我们什么约定啊？”

“你不要跟我装糊涂，咱们两家可是签了协议的。”王阁老说道，一拍桌子站起来。

皇帝哈哈笑了。

“你们王家可真会玩，竟然跟一群孩子玩文字游戏。”他摇头笑道，“真亏你能想的出来。”

王阁老冷笑一声。

“陛下，我王家行的正做的直，可没耍阴谋诡计，我只是觉得我们王家不需要你们徐家，而你们徐家也不配我们王家效忠。”他冷声说道。

“是吗？”皇帝看着他说道。

“当然。”王阁老毫不犹豫的说道，“陛下，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王家对陛下是忠心耿耿，我们不是怕死，是怕受辱。”

他说罢拂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内侍。

皇帝将手中的茶碗放下。

“陛下，您不能......”一个内监迟疑一下还是开口劝慰。

“朕知道。”皇帝打断他，抬手制止，“他们说的对，朕不敢拿王氏全族冒险。”

“可是，如果不除掉徐氏，我们就会有麻烦。”一个内监说道，“毕竟徐氏已经怀孕。”

皇帝笑了笑。

“朕是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怕麻烦。”他说道，“朕的儿子不够聪慧？他们也都不怕麻烦，所以朕也不用怕麻烦。”

那些臣民不肯效忠于他，他也不怪罪他们。

他的儿子也都是好臣子。

皇室血脉，本就高贵尊崇，何况又是嫡长子，岂是区区臣子敢欺凌，尤其是在自己病危的情况下。

这世间的恩怨，都不足挂齿。

那内监愣了下旋即明白皇帝的意思。

他的脸上浮现欣慰感激。

“陛下英明，陛下圣明，我王氏必将辅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拜下去叩首。

“好了，都起来吧。”皇帝含笑说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宁九。”

内监领命应声是，一旁的王阁老皱眉。

“陛下，这恐怕不妥。”他说道。

皇帝笑了。

“朕说的很清楚，这件事朕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沈知卿，朕只是不想让她为此分散心力。”他说道。

王阁老神情凝重，想到刚才的交谈，他越发的确定皇帝的心思。

“陛下。”他说道，“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