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行走于黑暗之中，柳成总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

他光明正大的从一户户的家门前走过，悄无声息，哪怕是贴身而过，亦无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第一个村子他已经确认过了，暂时没有发现目标，他很快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第二个村镇，夜色渐深，他也愈加的如鱼得水，行走于阴影之中，真正的化身为黑夜中的鬼魅......

路过一家宅院的门前，柳成猛然停下步子，这是......血的味道......

渴血症的状态下，他对于血液的敏感程度简直呈几何级上升，这一丝淡淡的味道，换做其余比他修为更高的修士，也未必能发现什么异常，但对于柳成来说，这就宛如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显目......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引导着他的感知，在他的意识中形成了一个只有他能清晰感知到的血色视野，鲜血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的轮廓，柳成的眼中嗜血之色一闪而逝。

功夫不费有心人，又找到一个。

他悄无声息的跃进院子，幽邃的雾气无声的蔓延开来，将这个院子彻底的笼罩其中，世间万物的声音静止了！

他向前，黑雾亦向前，翻腾的雾气宛若活物一般，在黑暗中龇牙咧嘴，扭曲翻腾，迫不及待的要为它的君主鞍前马后，开疆扩土！

轻松解决，柳成看了一眼被打倒在地，彻底昏迷的男子。

对方甚至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便稀里糊涂的彻底倒下，虽然已经被打晕，一时半会对方肯定是醒不来，但他才刚刚通知了捕快们这个地点，他们赶来同样需要时间，保险起见，还是更稳妥一些比较好。

柳成伸手，毫不留情的将对方的手脚一扯，便将对方的手脚脱臼，剧痛一下子将他从昏迷中惊醒，但这并非什么更好的体验。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黑雾中惊不起半分波澜，睁开眼睛便是一片茫茫黑暗，还未等他好好品味五感被尽数剥夺的美妙感觉，他的脑袋上再次挨了重重一击，他再次昏迷过去。

柳成如法炮制，再度从活尸体内取走那枚血丹，贪婪孕育而出的东西总是带着别样的诱惑与美丽，渴血症的效果下，这枚血丹的香气更加醇厚，柳成轻咬了下下唇，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柳成将之收起，在黑雾的掩盖下将尸傀焚烧殆尽，他悄无声息的出了院门，黑雾无声无息的散去，只余下一张黄色的封条将大门紧紧封锁住......

柳成一夜未休，辗转十余个村落，最终也只是共计收获了六枚血丹而已。

昨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县令犹豫了许久，终究在李定随后押运回来的尸体和嫌犯的推动下下定了决心，搜捕令被下达，其余几位捕头也开始带着捕快们挨个村子的搜查，同样也有了一些收获，也都抓到了一两个养尸的要犯。

那些尸傀尽数被焚烧殆尽，寻常疫尸的处理手段便是如此，若非他提前知晓，怕是也不知道这些血尸的体内居然会孕育着血丹，他并没有出言提醒，以他的意志，尚且会受到血丹的吸引，对于其余的人来说，怕是很难抵御这种诱惑力。

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些血丹对于修行肯定大有裨益，如此一来，他更没有想要将之公之于众的想法，虽然总会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但能够晚一天是一天，人性终究是经不起考验的，成神成魔或许只在一念之间，仙朝和上三宗或许也是出于这种顾虑，并没有公开太多的消息，只是下令将所有的尸傀尽数焚毁。

柳成这样想着，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双火热的眸子，他轻笑了声：“怎么，忙活一天一夜了，一个个的都还这么有精神？”

“大人，这不是终于破了大案子吗，弟兄们自然高兴。”

“是呀是呀，头儿，你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就那样直接的把他们给抓出来了，一个都没搞错，还一点动静都没传出去，我们赶到的时候，别的村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厉害了......”

柳成笑了笑，也不直接回答：“等你们实力到我这样的时候，你们就明白我是怎么做到了。”

“养神，好难呀，马捕头他们那么多年了，都一点办法也无......”

柳成轻轻的咳了声，终止了这个可能会导致同事关系不和谐的问题，他看了一眼依旧兴致勃勃，丝毫不见半点疲倦之色的年轻捕快，摇了摇头。

“先回县衙，之后的事情交给其余的兄弟们，咱们不能啥功劳全都抢了，你们也不想下次喝酒被灌到死的吧？”

众人闻言一阵哈哈大笑。

柳成笑着解释了几句：“现在县衙几乎全巢出动，内部空虚，同样也需要人手镇守，而且抓捕到的犯人还需要审问，”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让众人沉默下来：“虽然抓到了不少人，但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们口中的邪教的使者，还在逍遥法外，甚至一点线索都无，还不是该庆功的时候......”

第164章 不行

看见众人慢慢的冷静下来，柳成这才带着众人回到县衙，接下来的事情同样不少。

他需要安排好捕快们的轮班，负责前往和敛作司沟通顺带着谢谢独眼老头的人情，当然，想他成为敛尸人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不可能！

甚至还需要前往大牢和牢头们沟通一番，当然也少不得去县令那里听一顿说教，毕竟功劳归功劳，他这种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直接硬上的行为足够把所有上级气出脑溢血。

他有把握，但怎么说呢，你有把握不代表别人也对你有把握。

也幸好最后事成，人赃俱获，功劳够大，功大于过，不然县令估计连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这样一耽搁，又是一天过去。

柳成踏出县衙，很快放空大脑，将县令啰哩巴嗦的教导甩出九霄云外，本捕头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好吧，主要柳成心中透彻，他的仕途很大概率是落在冥寂对他的价值定位上，相反，县令对他前途的干预能力小之又小，起码打压他纯属吃力不讨好，对方也很清楚，对他的一番话，训斥不多，苦口婆心的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就是权势背景的美妙滋味呀，他这不过是借了冥寂一点小小的势而已，就能比起其余捕头过的如此滋润，类似韶凝雪和秋月这种大宗真传，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也难怪一个个眼高于顶，做事随心所欲，对她们来说，确实不用在意许多无关的小事。

无关的小事啊......柳成想到这里，觉得有些酸。

他现在呀，就差一个把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把他当做宝贝疙瘩一样放在怀里的大后台。

冥寂这种阴间组织实在难以给他带来太多的安全感，哪怕对方到现在为止对他一直引而不发，放任自由，但指不定哪天就给他整个大的爽一爽......

月华如霜，融融有如牛奶一般的色泽。

斑驳的树影摇晃，寒风拂面，这月光洒下，更添了几分凉意。

柳成踏着星光，百无聊赖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倒是有些惊讶的看见裴采文家的小丫鬟，冻的哆哆嗦嗦的站在他的院子门口，对着掌心吹着气，白烟袅袅，飘飘荡荡，飞上青瓷砖瓦的屋檐，消失不见。

看见柳成，对方开开心心的小跑过来：“柳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柳成笑了笑：“怎么了，小环，你家小姐又让你干什么了？”

小丫鬟的年纪与裴采采相仿，但胆子却没有那个小丫头那么大，一直以来因为他捕快的身份对他多有畏惧，直到后来熟悉了才好上一些。

“小姐说了，柳公子今晚可能会回来，小姐还说了，柳公子办案好几天，一定累坏了，可能饭都没得吃，让我在外面等着，遇见柳公子回来的话，就请柳公子过来用膳。”

柳成摸了摸肚子，好吧，确实有些饿了。

摸鱼太多总会遭报应，这几天算是被狠狠的抓了几波壮丁，啥都要管，连口热的都没有混上，别提有多惨。

柳成看了看小脸冻的通红的小丫鬟，武州的冬天是真的恶劣，对于习惯了灵州温和气候的普通人而言，当真是一种深刻到骨子里的体验，他伸手轻拍对方肩膀，度过去一道灵气，为其驱散寒意：“你说的小姐，应该是大小姐吧，你家小小姐怎么说的，是不是又说我吃的太多，累到她姐姐了，让我别去了？”

小环低头：“柳公子说笑了，小小姐其实一直没少跟小姐说柳公子的好话......”

她话说到一半，啊的一声捂住嘴，满脸委屈的看向柳成，柳成哈哈一笑，也不再问。

......

饭桌上，裴采采看着柳成来者不拒的模样，手肘撑着桌子，两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

柳成被对方一眨不眨的盯的有些发毛，他无奈的放下碗筷：“又怎么了？”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能吃多少......”

柳成有些无语：“等你修炼之后你就知道了，能吃，是修士的基本素养。”

“可是凝雪姐姐吃的也不多呀......”

暴击，这蠢丫头净说大实话，柳成耐心解释道：“凝雪是剑修，我是体修，不一样。”

“可是姐姐跟我讲，修行，气力不分家的呀。”

“这样啊，”柳成面不改色：“反正没人跟我讲这些。”

见小丫头还想再说话，柳成赶忙开口打断吟唱，让这小丫头没头没脑的问下去还得了，他快要忽悠不住了：“你姐姐告诉你这些，是想你修行吗？”

裴采采闻言歪了歪头：“我哪里知道啊。”

裴采文端着盘子走入，听见了两人的说话，放下盘子在柳成身边坐下，开口柔声说道：“只是给采采讲一些常识而已，采采因为身子弱，没有上过几天学宫，如今身子好了一些，缠着我问这些，我就跟她简单的讲一讲好了。”

柳成看了一眼裴采采，这小丫头是真的口不对心，不过看了看对方那被姐姐揭穿，羞怒交加，鼓着腮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他又觉得有些好笑：“没上学宫也没事，我也没上，不影响自身修行。”

他转过头，满脸认真：“倒是你，真的想要修行吗？”

因为这小丫头可不像什么能安心下来，老老实实修行的性格，单纯的说心性的话，应该是差到没边，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心性虽然很多看天生，但也和阅历经历有关，对方这阅历确实太浅了。

不过对方的天赋倒是不差。

裴采采想了想：“我觉得画符挺有意思的，要不坏人你教我吧？”

柳成懂了，但......他这种野路子，自己莽还行，教人？那不是彻底的误人子弟吗？实在没啥选择还行，但如今，显然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他想了想：“这个你还是等你凝雪姐姐回来问她吧，我半吊子，教不来，而且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了一些，不要过于着急，再养养。”

“这样啊，”裴采采没什么精神的垂下了脑袋。

倒是柳成望向裴采文，若有所思：“采文姑娘你是想要修行吗？”

裴采文微微一笑：“为何这样问？”

柳成犹豫了一下：“我这次其实是去了灵州。”

“啊，坏人你跑我们那里去了，那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裴采文按住大惊小怪的妹妹：“看来柳公子知道了一些事情。”

柳成点了点头：“机缘巧合而已。”

裴采文也没有多问，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随着与柳成关系的亲近，这些事，若是柳成真的想知道，她们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尽数隐瞒：“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正在犹豫不决，还是要等采采完全恢复，我才能彻底放下心。”

柳成了然，他点了点头：“上三宗是正道魁首，天星剑宗也确实是个好去处。”

他目前只接触过上清宗和灵宝宗，但因为两位真传少女的原因，对它们的印象还算不错。

裴采采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才终于有些明白柳成和姐姐说的是啥。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柳成随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不懂事的蠢丫头，你姐姐自己的事，你瞎掺和啥？还不同意，你姐姐不比你脑子好使。

裴采采气呼呼的望了柳成一眼，往后挪了挪屁股，不让柳成能轻易的对着她的头招呼。

天天敲，天天敲，都敲笨了，坏人这样欺负我，姐姐现在都不管了，没天理！

“反正就是不行，姐姐现在要是去哪里的话，一定会被人欺负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