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

螺丸爪小心翼翼，捧着小小一株金兜猪笼草，钻进时光炉里面去。

这炉体内腔硕大，进来里面就像进了一间房子。此时这房子一圈墙壁，被糊了厚厚一圈药泥。

药泥的装配师父亲自上手，让各个方向重量一致，免得转起来偏心。

螺丸爪小心翼翼，扒拉开师父留记号的那部分药泥，把这金兜猪笼载进去，压结实。

装好之后，它晃着脑袋，左右打量，便见这草金光闪闪，弹性极佳，竟然还颤颤巍巍的。

只不过……多一根草，那师父之前配的平衡，是不是要失效了？

正这么想着，便见炉中这一圈药泥，像是活过来般，开始蠕动！

“嗷？”

螺丸爪瞪大眼睛，看到药泥下面，竟是有一条条根须，在牵引药泥，重新配平衡。

它歪着脑袋咧嘴一笑……师父果然想得周到！

便“嗖”的跳出这时光炉。

……

梦境的白天，对应现世的黑夜。

大城市的霓虹灯还五光十色，商场和步行街还人来人往，喧嚣热闹，欢声笑语，川流不息。

白墨药厂的车间里，各种产线、机器仍然在运行，值班的灯光从窗户照出来。

仙委会的一个个部门，一栋栋大楼，仍是灯火通明，仍是人影攒动。

办公室里，张教授喝着茶，笑眯眯，看到几个建筑师发来的感谢信，对白天成果的说明，还有准备发论文的意图。

“这个……好像真还行？

“发论文？

“哎呀，白墨专家这么长时间以来，成果很多，能发表的还真不多。嘿嘿。”

【……我们还是希望白墨药厂和仙委会这边，能参与到论文的创作中来……】

看到这一句，张教授更是眼前一亮！

什么叫“希望参与进来”？

说白了，这几个家伙就是上道儿，就是懂事，愿意让几个论文的署名出来！

“这……额……”

成果肯定是重量级的！

署名肯定是有价值的！

但建筑学、结构力学这些领域，对药厂来说，对西州仙委会来说，好像又有点不尴不尬？

这几个署名怎么安排，也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

另一边办公室里。

陈书会长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脑上的文件。

旁边新招聘的夜班秘书，正在劈里啪啦敲键盘，帮他写文件。

他咧嘴一笑，感觉很是舒服！

又看向屏幕，继续斟酌这文件。

【……仙考笔试安保布防图……】

仙考的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保工作，将是重中之重，丝毫不敢马虎。

……

隐蔽小楼中。

吱嘎……

办公室门关闭。

却是青春痘少女，又从王鳄手中取件，取走了药猴古仙炼制的又一批药汤。

王鳄坐在办公室后面，心中颇为唏嘘。

“这王侯控制一尊又一尊古仙，又如此紧锣密鼓，让古仙们加班加点，帮他打工，干这干那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伸手摸向办公桌抽屉，很想取出那笔记本，把这消息写给西州boss看！

但……

脑海中，困意又袭来，古仙又在监视他了！

他状似随意，继续拉开办公桌，取了一盒烟出来，抽一根，夹嘴里，给自己点上。

啪嗒！

火机脆响。

火苗跳跃。

“呼……”

他叼着烟，嘴里一吸，鼻孔便喷出两缕淡淡烟雾。

他发现了！

只要他脑海里想到王侯，想到王侯相关的事情，古仙的视线便会立刻转过来！

怎么回事？

古仙发现了他的秘密？

绝不允许他把王侯的信息漏出去？

他装作撩头发，实则用颤抖的手，擦擦额头的汗水。

王鳄此人，心思如针眼一般，又尖又锐又密实，此时心念电转间，就立刻想到……之前古仙所透露，关于归墟瓶，关于金兜猪笼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他吸着烟，吐着雾，又思量许久。

竟是闭上眼睛，去了梦中。

梦境里，正是白天。

冷风呼啸中，灌进这大殿里。

药猴古仙瘦小的身躯缩进青铜椅里面，闭着眼睛，张着嘴巴，正在打呼噜。

王鳄赶忙小跑上前，给师父盖一件衣服！

“啊？你干嘛？”

药猴古仙被惊醒。

便见王鳄满脸谄媚。

“嗨，师父，我怕您着凉啊！”

药猴古仙哭笑不得。

“狗屁！

“你师父我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你听说过仙人会着凉么？

“伱是当凡人当太久，当习惯了吧？

“嘿嘿，你这孩子，也算是有心了！

“今天，我们先上课吧，讲点啥呢，额……”

却见王鳄皱皱眉头。

“师父，您之前给我讲归墟瓶的炼制，讲到一半……那个听得弟子心里挺痒……”

药猴古仙愣住，和王鳄对视。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古井无波，都满是真诚。

王鳄的眼底最深处，却有一丝慌乱……他其实冒着很大的风险，在做博弈，在赌！

药猴古仙的心中，则是纳闷儿。

其实他已经想明白……王鳄和西州boss，很可能是有所牵连的。毕竟王鳄曾经被西州boss抓到过。

那也就是帮西州boss打听消息呗？

这西州boss一直以来，关于仙界秘辛，关于仙道知识，确实了解不多。估计他古仙师父，要么疯癫，要么痴傻，要么低能，反正绝对不正常……

如此一来……“西州boss不知道归墟瓶的真相”，这条逻辑完全能通！

而如果说，王鳄还在打听归墟瓶的更多消息……难道西州boss手里有千百年寿命的，超级金兜猪笼？

古仙摇摇头，皱皱眉，不太相信……这怎么可能？

那玩意儿生长过程中需要的海量资源，漫长时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西州boss就算再强，再富，他满打满算修仙也就三年半而已啊！

他的资源可能有很多。

但他的时光，与这芸芸众生所有人的时光一样，都静静逝去，都缓缓流淌！

时光最公平，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会为任何人加速！

他哪来时间，取培育那金兜猪笼呢？

……

“催生速成的东西，可能就是会，不那么完美吧？

“但话说回来，这世间，又哪来绝对意义上的完美？”

冷风呼啸，灌进王庭。

庭内悬挂的一张张符箓，黑底金字，神秘威严，随风飘摇。

青铜王座之上，高高瘦瘦的古仙，一双眉毛外形奇特，眉梢竟是根根扭曲变化，变成一枚枚符文的样子。

“好徒弟，你这尊不完美的知识容器，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他的声音，响彻王庭！

而王庭之内，摆放了八角青铜祭坛。

祭坛的每一个角，都燃烧着堆叠的符箓，燃烧红色火焰，飘飞灰白纸灰！

写成符箓的，是漆黑的仙人墨，是淡黄的活人皮。

活人皮在火焰里，扭曲、蜷缩、流油，噼啪作响！

仙人墨在火焰里，却被烧出一枚又一枚繁复的符文！

这些符文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复杂，有的简单，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杂乱不堪。

但都如翩翩蝴蝶般，飞向祭坛中央的光头少年，飞向他的头顶上方，在慢慢攒聚成一尊知识容器！

这少年盘坐着，面目狰狞，额头冒汗，咬碎槽牙。

那容器半成形，歪歪扭扭，麻麻赖赖，颜色驳杂。

本就是无数死人尸体里提取出来的知识！

这些知识零零碎碎，不成体系，勉强拼凑，让符文容器结构不正，歪歪扭扭！

这些知识来自不同人的不同学识，不同理解，甚至符文都不同颜色，让知识容器颜色驳杂！

这些知识甚至有的相互矛盾，南辕北辙，此时攒聚到一起，发生小爆炸，时而“噼啪”时而“轰隆”，给本就歪扭破烂的知识容器炸出坑洞！

但这面目狰狞，额头爆汗，承受巨大痛苦的光头少年，他不在乎！

再烂的容器，也是容器啊！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知识容器！

而高踞王座之上，冷眼看下来的眉梢王侯，他也不在乎！

即便是这歪歪扭扭麻麻赖赖如同癞蛤蟆一般的容器，也是他集结了几百个仙人，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又以王侯伟力搭成祭台，又以各色药汤帮徒弟调整体质，最后才堪堪看到可以成形的希望！

在这个时代，即便癞蛤蟆容器，也绝对是无比宝贵的！

呼……

冷风倒灌进入王庭，吹歪了祭台上的火和眼，吹歪了光头少年的汗珠，也吹在青铜王座，吹在眉梢王侯的眼眸！

此时此刻，眉梢王侯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容器，即便有风沙打在他眼睛，他也片刻不眨眼！

直到一簇符文，补全了那容器上的窟窿，让那容器不至于漏水……

“好！

“器成！”

他双目放射电光，瞬间抬手，大袖一甩，甩出狂风，吹灭了祭台的火，又吹散了祭台上成堆的符纸，停止仪式。

只留那光头少年，在祭台上，满头大汗，身体颤抖，脸色苍白，七窍流血。

但他抬起头，看到那悬浮的容器，感受自己脑海中乱哄哄驳杂的知识……尽管和那容器并不亲切，尽管这些知识在他脑海乱蹿乱撞，仿佛要撞碎他的脑壳，让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脑袋！

他还是笑了，笑出泪，笑出血泪。

他与王侯，师徒两个，在这王庭里，看着悬浮的癞蛤蟆容器，相对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完整了，成型了，你的知识容器，成了！”

“哈哈哈哈哈，圆满了，无漏了，我的知识容器，成了！”

……

呼……

一样的冷风卷着一样的飞沙，吹进不一样的青铜大殿。

狐狸们忙忙碌碌，给一个个桶里，加入一样样药汤。

这些桶中的药汤，都在快速挥发，都在冒出滚滚烟气！

而这五颜六色的烟气，又都被那飞快旋转的时光炉吸走，给时光炉的旋转提供能量，也给炉内金兜猪笼的生长提供能量！

也有的狐狸，已经完成任务，便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看时光炉，再看看师父，都表情严肃。

“嘤嘤嘤？”

这时光炉雷光闪烁，还是挺吓人的！

“嗷嗷嗷？”

这时光炉转起来，声音好像也不大？

声音大到一定程度，反而没声音了？

白墨坐在远处的青铜桌案之后，眉头微皱，神识去往时光炉内部！

这无限加速的时光炉，内部便有无限变大的离心加速度！

那一株栽种其中的金兜猪笼，根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着药泥深处扎入，生长！

又被吸入炉中的各色药烟刺激，加速了生化流程，扰乱了信息节律！

于是，它的时光，便被无限加速！

在短短瞬间里，它仿佛经历了日月东升西落，仿佛经历了春夏严寒酷暑，不停在生长，不停在开枝散叶，不停在变得越来高，越来越大！

而遍布它表面，一根根金丝，却是纵横交错，变成繁复地结构，随它生长而生长，又帮助它抵御这无限变大的离心加速度，在这紊乱的时光里，支撑它狂野的生长！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说的就是这么？”

白墨一边看，一边沉浸在金兜猪笼生长的喜悦里，一边也被这改造之后的金丝茎秆所吸引。

尽管这是他亲手改造，但在生长中，在实际中，在加速流逝的岁月中，还是让他看到了不同的东西，让他惊讶，让他喜悦，让他有所领悟，让他翘起嘴角，让他喜上眉梢。

他的眼眸中，茎秆知识凝成的容器，又浮现出来！

那一尊大鼎缓缓旋转着，似有厚重道蕴！

而新的知识，新的符文，确如片片彩蝶，飞上大鼎，融入大鼎，为这大鼎再添新的纹饰！

“学无止境，是这个意思么？”

待白墨吹着冷风，如梦初醒。

重新看向那大鼎，便见提前准备的一桶桶药汤，已经消耗的差不多。

而那时光炉，亦在缓缓减速，越转越慢。

狐狸们瞪大了眼睛，盯住时光炉。

“嘤嘤嘤！”

“嗷嗷嗷！”

白墨也把视线锁定在时光炉。

看到它越转越慢，最终停止，悬浮在闪烁雷光的木笼中。

咔嚓嚓……

却是炉盖，被顶开！

簌簌簌……

却是大如水桶的猪笼草，巨大的椭球柱形兜兜，表面丝丝缕缕金光，勾勒古怪建筑纹路，从这炉口，探了出来！

狐狸们看向师父，便见师父笑着宣布。

“成功了。

“而且，不止这一次成功。

“炼制超大金兜猪笼的技术，已经完全成功。

“以后，我们狐狸山可以量产这东西！”

狐狸们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它们也不太懂这玩意儿，到底有啥意义，到底有多厉害。

但师父如此看重，那肯定有很大意义，肯定很厉害！

它们一个个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开始欢呼，围着时光炉，围着金兜猪笼开始摇头晃脑跳舞庆祝！

“嘤嘤嘤！”

“嗷嗷嗷！”

“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