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是一种官场哲学,代表着威仪和深沉,胸有成竹的把握,智慧和自信。

不过,顾长官的这种冷笑虽然也很深邃,可是,他自己心里没有谱,完全紊乱了。

两种完全矛盾的信息搅拌在一起,参谋军官们的分析也各有根据,不是瞎掰,就是敌人逃走的方向也是北部偏西,好像往南京或者芜湖的方向,那里都是日本占领区。

日本人来这里窃取机密情报?以前没有的事情,现在突然发生?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这边国共两党磨擦,日本人趁火打劫,难道不可能?

“顾长官,卑职以为,一定是新四军和地下党所为!是新四军对我们皖南行动的报复!”一名军官见惯了顾长官在彷徨无助的时候,那种老成持重的姿态,赶紧抛砖引玉。

“不过,顾长官,新四军有这种能力吗?敢吗?他们最强的特工正在被围攻,生死未卜呢,而且,他们窃取太湖布防图是在窥探我们的根本重地,用心之险恶,能是区区新四军暂编第六师乌合之众就能运用的吗?”另一名军官直接反诘。

作为参谋军官,重要的场合必须有自己的意见,展示自己的峥嵘头角,思辨之才,否则,怎么能在司令官跟前红起来?

很快,参谋军官争论不休,就是赶来的其他将领也加入了大讨论大混战。

顾祝同忍不住发声了:“诸位都是党国的精英,心思敏锐周全,全有道理,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日本人和新四军两个,因此,无论如何猜测意义都不大,还是加强我们自身的防御为上!对日本人,要谨防死守,对于新四军,嗯,最要紧的是,立刻转移宁国万福村的新四军战俘!在空军渠道危险,被日寇封锁的情况下,迅速将叶挺等人通过第九战区薛岳司令官的地面,转移到重庆,执行委员长的电令。”

顾祝同还亲自纠察了警卫部队特种兵副排长杨晓辉被捕的审讯记录,立刻指示,加快转移叶挺等皖南捕捉的新四军要人。

此时,新四军和日伪军在赵羽和邓本殷会面的地方,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惨烈的厮杀,第二支队纠集主力反击,尽管很多战士要抓获赵羽给被冤杀战友报仇,是一种恶念,可是,战斗很勇敢,附近的日伪军被76号残余特工指示了赵羽的位置,也纠集大批兵力全面围攻,更多的精兵,更多的炮火,还有飞机多架进行助战,此后,新四军其他部队也纷纷赶来,为的是找到赵羽。

血战竟日以后,以新四军的主动撤退为结束,日伪军进行了追杀,乘着夜色,新四军且战且走,负责前敌统一指挥的罗中毅将军英勇牺牲。

一个几公里的战场,在反复碾压争夺检查以后,消息纷纷传递到各自的高级指挥部。

新四军第六师师长谭震林一面痛悼重要助手罗忠毅,一面字斟句酌向陈毅代军长等汇报了整个过程,还直接跟八路军386旅长陈赓联系。

一句话,赵羽误杀新四军接应战士多名,此后悲愤交加,断后迎敌,失踪,可能已经牺牲,当下需要关注日伪方面信息,如果敌人哑然,或许还有生还机会。

占领战场以后,日伪军反复检查搜索了战地,都没有发现赵羽的尸体,但是,紧急赶来负责76号特工善后行动的汪曼云和胡均鹤等人,稍作商量以后,果断给周佛海发电,指认了一具尸体,被赵羽打昏以后又苏醒的钮美波等人两个女电讯员,立刻异口同声:“就是他。”

精明的汪伪特工冲锋利用了这一事件,于是,一具新四军士兵的尸体被当成赵羽拉到了上海,进行检验解剖,日本人又没有照片,此尸体又被炸掉了半边脸颊,有钮美波等人证在,就此作结。

汪伪和日本人在上海等地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酒会,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游行阅兵,庆祝端掉了八路军最凶残的特工杀手赵羽。

汪曼云等人是为了交差,胡均鹤多重间谍的身份,自然要利用,周佛海是急于提振汪伪官员和部队,特工的士气,一拍即合,日本人也非常焦急,土肥原中将亲自查验了赵羽的尸体,尽管他对这个尸体有所怀疑,可是,为了维护帝国特工的面子,果断承认了。

日伪军庆祝的同时,重庆方面也有部分人洋洋得意,额手称庆,“好,借刀杀人,滴水不漏,这下子,赵羽就是冤枉死也不能埋怨我们了,这个定时炸弹总算拆除了。”

在兴奋的同时,戴笠等人也开始加强在八路军和新四军的谍报工作,重点是侦查八路军的特种部队建设,免得他们再培养出几个赵羽这样的怪胎来,惊扰他的美梦。

他还派人去盯紧八路军的黄崖洞兵工厂,赵羽的那些先进武器装备,是他觊觎已久的,现在,两党交恶,他当然要提防了。

新四军方面一直在等待汪伪的消息,当汪伪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宣布击毙杀手赵羽的消息和战地报道,以及尸体的照片,参战士兵的回忆等等信息以后,新四军确认他的牺牲,转发八路军方面。

八路军方面立刻低调地召开了哀悼活动,并且公布了赵羽的许多功勋,这些功勋,和国民政府宣布的出入太大,立刻引起了媒体和国际记者的关注。

彭总和左权参谋长,刘伯承师长,陈赓旅长等,都沉痛悼念这个出生入死的特种敢死队长。

彭总都难得一见眼光湿润:“赵羽是个好兵,也是个忠诚的中国人,可惜了。”

左权参谋长建议,在八路军总部,为赵羽竖立一个塑像,永恒纪念。

刘伯承师长说,赵羽是一个出色的战术家,特种战专家,如果能够将掌握的技战术都传承下来,可以极大提升八路军的游击技能。损失之大,无与伦比。

陈赓旅长几天都没有吃饭,幽默乐观的他甚至消瘦了一圈儿,赵羽是他的爱将,是他的宝贝,也是他的荣耀!

多名八路军将领写诗纪念赵羽,其中几句是:“热血忠魂东洋来,太行大战天纵才,中条山上倭酋糜,淞沪传奇贼氛开……”

关于赵羽的籍贯身份,还专门进行了一次讨论,还是莫衷一是,有人坚持他的确是华夏后裔,从日本反正归来,有人以为他是南洋华侨,故意恶作剧,还有人说,他可能是游历欧美的国府留学培训的特种人员,受抗战激励,化名北上。

特战队政委曹淑华极为悲痛,新任队长项少林更是悲怆异常,不过,他们迅速化悲痛为力量,开始筹建和铸造新的八路军特战敢死队,有此前的阅历,有赵羽的训练规程,他们轻车熟路,加上对烈士先贤的缅怀,更加斗志昂扬,三个多月时间,新的八路军敢死队就纵横太行山,屡次大破日伪军,威力惊人。

八路军和新四军,都为尊者讳,免去赵羽最后误伤战友的情节不提。

这种做法,是客观的,误伤是因为特种情况,双方都伪装敌人,同时也是大局所迫,为塑造英雄,提振战斗士气必须。

但是有一点儿负面影响,第二支队支队长,江南抗日义勇军副司令,前广东大军阀邓本殷觉得军权被架空,加上对赵羽误杀他麾下战士的不满,愤而离队,再次隐居起来,脱离了抗日序列。

但是,当赵羽的功勋被传送到新四军士兵,特别是袁殊和潘汉年等人的见证下,就算是被误杀战友的新四军战士,都对赵羽充满了敬仰之情。

消息传到延安,边区最高领导人震惊叹惋,挥笔抒怀追赞:传奇战士,国家精魂。

十八集团军名义将消息报到重庆,重庆方面也不得不惺惺作态,在《大公报》等系列报纸哀悼追思的氛围里,戴笠提请委员长大人,以国府名义,授予赵羽特等抗战功勋勋章,锄奸英雄,还在重庆设立赵羽衣冠冢,由戴笠亲自出面,将几件物品说成是赵羽的。

这个事情有一个过程,开始,蒋介石不同意,因为皖南事变之后,两党几欲决裂,在军事和政略上展开了激烈的对峙。

不过,在延安方面斗争促进团结的统战思维下军事自卫和政治攻势相得益彰,加上国际上的巨大压力,蒋委员长不堪重负,同时脑洞大开,决定利用赵羽事件,展开反击。

一方面,表彰赵羽,表示自己公正无私,皖南事件,的确是新四军背叛,不是国府处心积虑的阴谋,也表示,自己不愿意跟决裂的底牌,同时又在各种场合散布消息,说赵羽开始是八路军的人,后来,主动参加了军统,属于军统精英,一方面嘲弄对手,一方面给自己脸上贴金。

八路军其实也是拿赵羽事迹进行试探,没想到,重庆表态这样周全,也就基本满意,不再深究。

赵羽是在皖南宁国县境内的万福村附近,知道了自己被死亡消息的,当时就长长舒服了一口气:“天助我也。”

不错,国民党第三战区32集团军司令部上官云相的眼皮底下,赵羽和杨晓辉伪装进入,通过门岗以后,听到门岗卫士的议论,返回来看到了报纸,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