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守仁犹豫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这么多年了，就把我忘啦？”

王守仁坐下，转头想看看这究竟是谁。

可他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这是个人影。

仔细地看去，依旧是模糊一片。

这令他更迷糊。

他转头，看向电视，希望电视能够给他一点儿提示。

看到电视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电视里播放的，不是别的，正是躺在床上的他，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老头，一老太太。

不就是王睿明和王熙柔嘛。

王守仁上下打量了这个模糊的人影，开口问道：“你是……系统……”

系统，是的，他还有一个系统。

从穿越过来，就有这么一个系统，还给了他一个太极（宗师）的技能，还有一个空间。

到了后面，他倒是很少使用那个空间了，至于那个技能，已经融入了他的记忆里，成为了他的一部分。而系统，最后一次发布任务……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最后一次出现，是80年年底吧……搁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原来你还在啊。”

“在，我一直都在。”系统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那种被处理过的电子音，听起来还怪有新鲜感呢。

“怎么着？我这是要死了？”

“唔，算，也不算。”系统语气有些古怪：“你倒是一个奇葩，我给你的太极（宗师）技能实际上是从张三丰身上带出来的。张三丰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在末法时代企图修仙的家伙，不过他那个时代，还有内力这么一说，以内力通神。也算是一种方式，只不过难了些。”

“至于你，也算是在濒死之际，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所以，我这算是修仙了？要破碎虚空了？”哪怕老了，老到不想活了，但如果还能修仙，那就另说。

“不，这只是能让你来见我而已。”

王守仁：……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人影感慨了一句：“我就像是那四维生物一样，三维生物无论怎么想象，怎么计算，最终，都是无法见到我的。而你，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升维。”

“所以，我的人生，究竟代表了什么？”王守仁并不在意什么升维不升维的。

“这重要吗？”

人影的话，令王守仁愣了一下。

他轻笑了一声：“的确，不怎么重要。”

“怎么样？一起看看电视？这可比你那似是而非的法子要强得多。”

“算了吧。太容易获得的，总不会让人太珍惜。”

“那，还想出去说说话吗？”人影又指了指电视里的家伙。

“不了，就这样吧。”王守仁轻呼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很长，似乎要把他这一生吸到过的氧气全部呼出来。

渐渐地，一道白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开始逐渐化成了点点的光芒，融入到了这间洁白无瑕的房间里。

电视机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坐在电视机前的人影悠悠地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也缓缓地消失了。

第二天。

王熙柔和王睿明，就接到了王守仁离世的电话。

没有想象之中的大操大办。几个人按照王守仁的遗嘱，只是举行了一个葬礼。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老头一样，默默地躺在棺木之中。

王熙柔哪怕是一把年纪了，也哭红了眼眶。

到底，这个世界上，她所有的长辈，都离她而去了。

一种茫然无助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她多想躺在里面的老头还能睁开眼睛骂一骂她，说她烦人。但是，从他静静地躺着，到推入焚化炉的那一刻，都没有奇迹的发生。

王睿明握着王熙柔的手，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淹没在火光之中。

轻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以为，一个人的离世，会有许多人的缅怀。

事实上，并没有。

只有几家“集团”发了一份悼词，让人们知道了，这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罢了。无论生前做得多么地优秀，其实都很难再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关于王守仁的一切，或许，在后世，人们翻看那些事件的卷宗的时候，会发现这么一个人。

但对于大多数的网民来说，他们也只是好奇了一下。

哇，这个人，活了这么长时间。

顺带感慨一下，有钱真好，亦或者疾世愤俗地骂上一句该死的有钱人。

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人在意别人过得究竟怎么样。

只有自己在意自己过得怎么样。

就像是王守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见到了传说中的系统。

那还没有问出的那句——我的人生，是不是早就被设定好的。

而系统的回答——那重要吗？

那重要吗？

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过程。

这个过程有快乐、愉悦，也有紧张、不舍，更有哀伤、悲痛、后悔。

各种各样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情绪，组成了他的人生，他可以说这个人生是完整的。至于系统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他又为什么呆在自己的脑子里。那个白色的房间又是什么。

王守仁并不在意。

他已经要离开了。

他已经付起了自己该付的责任了。

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岭山

王睿明和王熙柔指挥着后辈扫墓。

这是一个大型的合葬墓，墓碑前，男主人名字只有一个，而女主人的名字有四个。

“他们总算是团员了……”王熙柔神色复杂地看着墓碑，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束鲜花。

“爷爷，为什么老祖爷爷有四个老婆呀？他是不是渣男呀？”一个小女孩天真地问自家爷爷。

“别乱说话！”女孩的母亲尴尬地把小女孩拉走，到一旁训话。

这个问题，属实有点难以回答。

人都离开了，微风拂过。

吹散了放在墓碑前的鲜花，花瓣缓缓地升起，又慢慢地落下。像极了那天，五个人看到的璀璨烟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