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了几句。

一群老爷们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剩下三叔公跟五姑两个人。

“您是？”五姑眉头微蹙，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亲戚在外面待着，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交代。

三叔公先是左右看了看：“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

五姑犹豫了一下，看着三叔公拄着拐杖的模样，还是迎了进来。

三叔公观察着这屋子，农村里很常见的房子，看起来，五姑的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

等他坐定，五姑端来一杯水；“老爷子，喝水。”

“谢谢。”三叔公道了一声谢，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要找个人养老。”

他已经很老了，不想在这方面绕弯。

“您怎么知道。”五姑愣了一下。

三叔公摆了摆手：“机缘巧合，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你爷爷的事情。你们一代接着一代，就是不知道你这一代，还做不做。”

“我……”五姑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老爷子，您也别怪我，我真没法做。”

“我知道，我知道。”三叔公自然是知道五姑家的。

五姑家，那都是出了名的好人家，不然，别人怎么可能让她家做这种事情。只不过，他们家在解放前的时候，接了一单，那单把他们家坑得倾家荡产，好在，后来解放了，债也就消了。不然，她们家估摸着现在还在抵债呢。可即便如此，也把他们家折腾得够呛。

再加上后来解放了，这些事情就越来越少了。特别是有几年，打击得特别严厉。

而且，说实在的，这玩意，接起来属实看脸，按照老祖宗的话来说，这事儿，就是个积阴德的，指望着这个发财，没有可能。

也就慢慢地没做了。

不过，他们家的传承并没有断。

这就是三叔公试探的原因。

三叔公人老了是老了，溺爱是溺爱，但是，在秦正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说的那些话，直接就让他心凉了，也让他清醒了。

他老人家在派出所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并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

绝望之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放弃秦正，回到村子。可是回头想一想，如果自己真的放弃了，回村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大概率是秦正还会去一次秦家村，这人呐，冷静下来之后，就有了基本的分析能力，更何况是活了将近百年的三叔公。

他知道，若是自己回到秦家村，那么，秦正那家伙，花完了钱之后，大概率会回到秦家村。

他不是那种天真的人，他知道，所谓的村长，所谓的宗祠，其实对于王守仁的约束力几乎为零。从王守仁的所作所为都可以看出来了。活了百年的老人，知晓，要报复的法子，不是把这个人弄进监狱，也不是把这个人直接杀死。而是折磨，精神上的折磨。

秦正现在入了监狱，没有受到折磨，反而拿了一大笔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他是绝对没有受到教训的，出去之后，该干嘛就干嘛。等到他把这笔钱花完之后，就是他从天堂跌到地狱之中的开始。到时候，自己若还在村子里，秦正会来找他。

不，哪怕是自己已经死了，秦正都会光明正大的回村子来闹一顿。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王守仁做出什么事情，村子里的人都不会说什么。因为，秦正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看在三叔公的面子上，放了。第二次，可就没有理由了。

在笑眯眯之间，给出了这么一条看似充满希望的路，实际上是一条绝路。

所以，他不能回去，他知道，自己教不好秦正，但若是自己回去了，那么，等待着秦正的，会是真正的地狱。

想到这儿，三叔公的心中又是一片悲哀。

因为这事儿，他没法说出来，哪怕是他说出来，也没人信。王守仁的说法，就像是真正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因为还不上钱，所以，让变卖家中的股份，仅仅是股份而已，又不是家产。卖了之后，哪怕是还上了钱，依旧能够混上一大笔钱，那一大笔钱，用上一辈子都不一定用得完。

你让他跟别人说这是王守仁的阴谋？

那也得有人信。

“实不相瞒，我呢，孤身一人，我有个提议，你看能不能成。”三叔公试探性地说道。

“您说。”

“你就说我是你的一远房亲戚，来投奔你的，说实在的，我家里也没人了。儿子儿子死了，孙子孙子也不知所踪。”

听到这儿，五姑更犹豫了，养老，那可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所以，我想找个地儿，能够有人照顾我的地儿，你们家的名头，我从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么多年了，偶尔记起，觉得也算是一个去处。我身上还有不少钱，你帮我送终，这钱，就都归你们了。我今年已经九十有七了，活不了多少钱。您看成吗？”三叔公小心翼翼地问道，并没有因为他有钱，就盛气凌人，而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又连忙拿出自己的存折。

打开，放在桌上。

五姑瞥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她咽了口唾沫。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催促她接下这单生意。

说实在的，她家的条件，并不怎么好。都是老实人家，一开始的时候，就想着在家里侍弄田地，只不过后来，这孙子要读书了，各方面的成本愈发地高了，她家的人也不多，她就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下面还有三个小的，最大的那个，已经到了高中的。

各种各样的费用，已经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三叔公看他们这副模样，立马就懂了，连忙说道：“我估摸着，就活个几年，这钱，你们要用，就先用，我拿一半出来，留一半，你看成吗。”

“您能让我想想吗？”五姑有些纠结。

“那……我就待几天，您看成吗？我手脚都还成，没事还能出去遛遛弯，不会让你太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