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胡同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里面生活着十几户人家。

在大院的杂货屋里面，左家母子相依为命。

左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左父在解放那阵子就去了。留下左母一个人抚养左岩长大。

左岩虽说不算争气，但也够孝顺，就是有一个，他找不到好的工作。在下乡那阵子，他应招下去了，这不，这些年政策转了，他运气不错，那里不需要他们这种知识青年了，才退了回来。这也是街道考虑到他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的原因，不然，他还真回不来。

这回来了，其实也头疼，没有工作，只能接一些零散的活计干。

再加上最近的物价不停地往上涨，这愁得，左母的头发又白了几分。

左岩推开门，浑身汗水地就走了进来。

看到自家母亲佝偻着身子，收拾着家务，他不由得心里一沉。

听到身后的动静，左母起身，看着他笑了笑：“小岩啊，吃饭了，走吧。”

两人上了饭桌，没什么太多好吃的，拉嗓子的棒子面做成的窝头，许是饿得慌，他吃得有些急了，噎着了，捶了自己胸口两下，脸色涨得通红。

“你慢些，这急躁的模样，什么时候才能娶得上媳妇哟。”左母递了一杯水过去。

左岩接了过来，给自己灌了一口。

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说道：“实在不行，我就去跟大头哥混算了。”

左母听到这话，脸色一黑：“不成！绝对不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能去。”

看到左岩的表情不好看，左母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儿啊，娘知道你累，你苦，也知道大头那是好心。可他干的是杀头的买卖，你可不能去啊。咱们家，就你一根独苗苗……”

左岩苦笑一声：“我知道了，娘，明天我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好工作。”

其实奎大头手下反而有很多以前的小弟不跟着他了，以前跟着他，是因为他守着黑市，其实就等于收一个保护费。真被抓住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没有参与买卖。而且，往往来人了，他们是第一个跑的那个，风险性不大。

但是到了后来，奎大头自己下场的，这事儿，还越做越大。

听说，已经从南方那边进货了。

可是，投机倒把那是要枪毙的！

这不，就少了很多兄弟，剩下的，要么是孤家寡人，要么是胆子大得离谱的。真以为在这个年代的生意好做？那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来做的。别说投机倒把罪了，这路上的强人也不少。

像是左岩这样子的人，在大头的团队里，有不少。

“左岩，左岩！”

熟悉的声音传来，左岩愣了一下，立马就窜起来去开门。

左母叹了口气，她知道是谁来了，她也知道奎大头是个好人，但是，她真不能让左岩去冒这个险。

“大头哥，你怎么来了！”左岩乐呵呵地把奎大头迎进来。

奎大头也不废话：“今个儿来，是有个好事，就东边，离咱们这儿不远，有一座摩托车厂，招工，你明天带上证明，去一趟。找我，能进。”

“什……什么？”左岩呆呆地问道，被这个莫名而来的好消息直接打懵了。

左母也愣了，不过，她立马反应了过来，拉着大头的手，激动地问道：“是正规的厂子不。”

“是正规的，老板我……认识。”奎大头本来想说是自己老大，但是想想，还是换了个话说：“上面说是想试试公私合营的路子，那厂子之前的销量不好。找了个有本事的来接手。这不，厂子要扩建，就得再招一批人。”

“那……有编制？”左岩眼睛一亮。

“想什么呢？有编制能轮到你。”奎大头翻了个白眼：“不过啊，这次的招工，是长期的，至少得干满一年，你没什么问题吧？”

“哈？”左岩懵了，还有这种好事。

“哈什么哈，还不快答应，外面的临时工都不好找，你还想怎么样！”左母拍了左岩一下，又看向奎大头：“大头啊，之前的事儿，是大娘不让小岩去的，你可别怪他，他一直都想跟着你去的……”

“大娘，我懂我懂，都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奎大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能不知道这些兄弟心里怎么想的吗。

跟，倒是想跟，但是家里老娘怎么办？万一真出事儿了呢，这都是要考虑的。这不，一有好消息，他就立马来通知这些昔日的兄弟了嘛。

“好，好，大娘没别的话说，左岩，还不快点谢谢你大头哥。”左母拉着奎大头的手就不放。

以前那些事儿，她不放心，但是进厂这种事情，奎大头还能想到她们，她如何能不感激。

“别别别。”奎大头连连摆手，他有点受不了左母的激动。

他能理解，毕竟自家儿子，也有一定的年纪了，没个固定的工作，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多少姑娘能看得上。谁不求个安稳呐，现在好了，有一个固定的工作。这一固定就一年，那左母就有很多的操作空间了。媳妇的事儿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也是为什么戴武听到王守仁让他们招人的时候那么兴奋的原因。

这年头，但凡放出去一个名额，甭管大的小的，临时工还是正式工，那都是抢破头的存在。这跟在外面打零工可不是一个概念。在这里的临时工，可是有可能转正的！

“就这样哈，明天，记得来，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奎大头兄弟三是挨家挨户地上门去通知。

但凡被他们通知的人，几乎都跟左母一样，感激涕零，恨不得给奎大头跪下。这些人家，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比较困难的人家。

看着奎大头匆忙离去的背影，左母不由得感慨：“这大头，真是好人呐。”随即又转头看向左岩：“你要好好跟着人家干，可不能偷奸耍滑。”

“妈，我都还没问给多少钱呢……”左岩有些郁闷。

“你是不是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