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的官场

李阳在一旁听了眼皮跳了几跳，心慌得差点站立不稳，但程晓宇随后投来的和平常没有两样的眼光，顿时让他打消了心中的幻想，他刚刚升了市政府秘书长，不可能再提到副市长，以后就算再升半格，也不可能一步跨到常务副市长。

明州的常务副市长向来是高配，是市委常委。

程晓宇正在为他自己的意外收获而欣喜，没有注意到李阳的异常，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重重地圈了起来，说道：“你说王者风在兰谷县当秘书，跟着你的同学丁亥？”

不等李阳回答，程晓宇又接着说：“能不能把王者风调过来，他是个人才，放在兰谷县浪费了，让他跟着我，可以先到城中村改造领导小组当个助手。”

“有点难度……”李阳也不隐瞒，实话实说，“他不想离开丁亥，就想在基层干起。我以前也向丁山透露过这个意思，丁山不同意，关键是，王者风就认准了丁亥。”

“他就这么看好你的老同学？丁亥今年40岁，想要升到厅级不是没有可能，不过难度也不小，王者风凭什么就认准了他？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不，是挺有意思。”程晓宇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他伸手又拿起电话，“兰谷县我不认识人，贝耳市倒有熟人，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不信了，明州出去的大学生，还会拒绝明州人民的召唤！”

程晓宇也不避讳李阳，直接拨通了电话：“高部长，我是程晓宇，哈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好吧，不和你绕弯子，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他在兰谷县县委工作，叫王者风……”

八月的兰谷县，天高云淡，比起明州的酷暑，这里的气候清爽得让王者风沉醉。当然沉醉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耐心地等待京城方面传来的消息。一直迟迟没有关于三山度假村的确切消息，他和丁亥都多少有点焦急。

焦急归焦急，正常的工作还要开展。因为上一次在山原乡被张布威胁一事，丁亥借机展开了整顿治安的活动，让公安局长赵岭忙了个焦头烂额，同时丁亥还趁公安局一名副局长退休之际，通过了由黄新华提出的副局长的人选，算是卖了黄新华一个面子。政治博弈，不一定处处都安插自己人，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拉拢一方打压另一方，就可以充分显示出权力的意志，就能慢慢地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放到官场上也同样适用。

奇怪的是，在提拨公安局副局长的事情上，对于这样一个关键的位置，张世平没有表态，李虎身为组织部长，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也是举手同意，让丁亥大惑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张世平没有争取一下，提出他自己的人选。

事后新提的副局长赵常勇提着礼物上门感谢丁亥，丁亥也没客气，收下了礼物，最后赵常勇欢天喜地地走了，认为丁书记收下礼物就算正式接纳了他，从此就以丁书记和黄书记的人自居。

王者风猜测在周丹的事情上，张世平和周慧萍之间肯定有了龌龊，周慧萍离开兰谷县时也没有打声招呼，丁亥也就假装不知道她来，现在她走了将近一周了，张世平还没有丝毫动静，估计是二人之间还没有谈妥，没有达成妥协。王者风也不在意，既然张世平想要和他们比比耐心，那大家就比比看，看谁更有耐心更能稳坐钓鱼台！

对于自己能不能提副科，王者风并不太着急，毕竟他来到兰谷县的时间还短，如果硬提也不是不可以，但容易落人口实。所以当丁亥说要在半年之内让他一步迈入副科级，他反而劝丁亥不必操之过急，要看准时机再出手，非要强硬提升，弄不好会弄巧成拙，反而会损害自身利益。丁亥没说什么，显然也是默认了王者风的说法，因为王者风已经将如何和周丹捆绑在一起提拨，要提都提，不提都不提的利弊都分析得十分清楚，只要拿住了周丹的事情做文章，不愁周慧萍不上心。只要周慧萍插手此事，必然要和张世平谈条件，成与不成，都会在二人之间造成裂痕。

提拨一个周丹，顺带再带上王者风，同时又在张世平和周慧萍之间埋下不和的种子，怎么算都是一笔十分合算的生意。所以他们不用急，急的是周慧萍，气的是张世平，上火的是周丹。

不过，刘洋洋该安慰的还是要安慰，私下里由王者风出面和他有过几次接触。刘洋洋人老成精，几次交谈之后，王者风才慢慢了解到一向是中间派的他，为什么会有意无意地偏向丁亥，有一次他被刘洋洋邀请到家中作客，认识了刘洋洋的老婆冯云，冯云的一句话道破了天机。

“王秘书，老杜和我都老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冯云在县医院工作，虽然是排名靠后管后勤的副院长，不过手中也大小有点权力，面相显老，收拾得倒挺利索，她一边端上水果盘子，一边关心地问，“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吧？家里还有什么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在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家常中，一点点培养，王者风接过水果盘：“别忙了阿姨，我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我父母身体还好，家里还有个弟弟。”

冯云叹了一口气，羡慕地说：“都说养儿防老，你父母还好，至少身边还有一个儿子，我们家的臭小子倒好，大学毕业后非要留在明州，说什么也不回兰谷县，连贝耳市也不稀罕，你说这叫什么事？男儿志在四方，可是也要考虑一下父母的感受是不是？老杜说，等他退休了，我们就搬到明州和儿子一起住，可是明州不比兰谷县，哪里那么好生活的？儿子他心比天高，觉得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明州闯荡，明州是什么地方？是省会，人才济济，一个大学生太普通了，想要出头太难了。”

“你瞎扯扯什么？我和王秘书说点正事，你怎么乱扯一气？快去一边去，别整事，出去买点好菜好酒，我们中午喝一口。”刘洋洋老脸一红，连轰带推把冯云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