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的青春
作者:橙心晴 | 分类:现言 | 字数:1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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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报应?不幸?
这天傍晚, 卞翰欣坐到橙茵对面,翘起了二郎腿,说医生很郑重地告诉他那人已进入肝癌晚期, 熬不到过年。哈哈哈, 你看嘛, 这就是报应。
然后他掏出根烟夹在指间, 又说那人被通知住院后拖了很久去筹钱, 上次到学校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哼哼,即使当时说了实话我卞翰欣也不会给钱,这样的人哪该得到什么同情。可是那人竟然可以忍住诱惑没有收李老爷子的钱, 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接着,他又表情古怪地瞥了眼橙茵说, 你是没看到那人那个死鱼样, 真不知当年你妈我妈是迷上了他哪一点。``````那根烟在他指间转啊转, 却始终没有点。
最后他拍了拍大腿,说趁那人没有死, 橙茵啊你可以去看一眼。橙茵说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不认得地方。他久久望着她,而后别过头说你真没用,把手中的烟一掐两断后扔进垃圾桶,抬腿就往外走。
橙茵能理解他的心情——
曾经恨不得剜肉饮血拆骨抽筋的那人, 如今真遭了报应摊卧在床, 全身蜡黄瘦得惊人四肢却浮肿难看, 不是神色恍惚精神萎靡就痛哭流涕长嘘短叹, 原以为会舒畅淋漓的快感想必也如她一般烟消云散, 只剩满腹的感慨,甚至于她更是浓烈而无力的悲哀。
她其实不愿把“报应”二字用到那人身上, 可能“不幸”更好些。毕竟,那人是她的爸爸。
可是对于妈妈的心态她还是没能完全理解。爸爸那副原来令她钟意的好皮囊已彻底腐坏,加上抛弃妻子、卷款潜逃的卑劣行径,如今即便疾病缠身生不如死,妈妈能够给予怜悯把他从大街上捞回来已是十分仁慈,何必安排了头等病房不算,还吃喝拉撒祖宗似的伺候?!大概橙姗姗大姐也有所领悟,第一次看到橙茵时,她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往后几次一次比一次自然平静。
然而来回几次爸爸竟没有看她,大概是她穿着病号服不够显眼吧。妈妈也没有介绍,大概总觉得有些尴尬吧。爸爸大多时候也迷迷糊糊的,即便清醒了,好像也只认得妈妈,眼里净是感激无以回报、卑微小心谨慎的神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橙茵出院前最后一次去看爸爸,他终于开了口,“丫头,谢谢你能每天都来!”情绪颇为激动,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就开始语无伦次。最后,又虚弱得闭上了眼。
——原来,她来看他,他一直是知道的``````
关上病房的门,橙姗姗妈妈拉着橙茵在过道椅子上坐下,“你爸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撑不到过年。这几天他一直在念叨你的事。”
“他说李敬这样的金龟婿他很喜欢,要你一定想尽办法缠住他,别放跑了,下辈子就不用愁了。他还说李老头年事已高,将来是你们年轻人逍遥的天下,怕他个屁。”橙姗姗大姐哭笑不得地摊摊手,“丫头,别介意,我转述的是他的原话。”顿了顿,看着橙茵澄澈的眼睛,又说:“李敬确实来过,还暗地里请了几个权威的专家来会诊,可是你爸爸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帮助不大。”
眼见橙茵变得晶亮的眼神又暗了下去,橙姗姗大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半晌,才拿过她的手轻轻抚摸,深有感触地叹:“这些日子,我也算悟出个道理:面对生死,什么爱啊,恨啊,都那么虚无缥缈,活着才最重要。橙茵啊,自己的爱情大概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看清楚,想明白。争取你内心最想要的吧,或许这样你才能安安心心地过这一辈子。”
橙茵仔细看着妈妈的脸,上面没有黯然,没有激动,只有淡定和柔和。她仍是觉得心疼得厉害。
“舅舅会接你回去。我要进去了,出来太久,你爸爸又要闹了。”橙姗姗妈妈已经站起,转身往回走。
“妈妈——”橙茵细声地唤。
橙姗姗大姐仿佛会意,转过脸来,笑得云淡风轻,“不用担心,你先回去吧。上辈子我就结了这一个孽缘,我想好好完结它。”说完,毫不迟疑地迈开大步向爸爸的病房走去。橙茵突然感觉:已经多少年了,没有见到妈妈如此漂亮而自信的背影了。她和爸爸的这段时光大概是此生共度的最平静的日子吧。过年大概是不能一起了,元旦说不定可以啊。“元旦”——初始的日子,希望他们两人可以为各自的未来准备一个好的开始。
收拾好行李,舅舅还没有来,橙茵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天有些灰,似乎没有帮她准备出院的阳光,不过不要紧,凉凉的风吹进来,让她清醒,心情轻飘飘的舒服。
彼时看到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插只管子维持生命的她,李敬该是心痛如绞,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掏心挖肺只换她睁开眼说句话吧;那日的探访也是不愿她再次陷入险境,才强忍内心的痛苦挣扎狠心将她推开的吧。只是这样内敛的深情,这样浓烈的爱,怕是足够灼烧彼此脆弱的心吧。``````
不知何时,卞翰欣已走了进来,坐在床边,瘦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橙茵,你舅车停在大门口了。来,哥送你下楼!”
橙茵大眼眨巴了几下,嘴角扯了扯,“卞翰欣,不好意思,不会是李敬叫你来的吧。”
卞翰欣没吭声,脸色微变,眸底的笑意慢慢敛尽。
卞翰欣对李敬是有些了解的。那个人在危机解除之前,是不会让橙茵了解他的真心的。有时候,越是喜欢,便越是拼了命地想要保护她,宁愿是自己让爱人遍体鳞伤,也绝不让她洞悉残酷的内情而痛苦挣扎内疚。
把包丢给他,橙茵揪着衣服的下摆,边走边问:“哥,他来一趟真的那么难吗?”
卞翰欣走到拐角,深深叹了口气,“唉,别问我了。”然后沉默,两人下了楼。走到橙舅舅的车子旁,卞翰欣打开车门,轻声说:“也别逼问KING了,他很为难的。”
哼,不问就不问!我自己不会查么。橙茵狠狠地把车门一关,丢下一句:“我自己出去逛逛!”就蹦跳着跑开了。
拖着脚步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她停在了路口,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匆忙行走的路人。天空阴沉沉的,秋风似乎带了些潮意,偷偷鼓进她的心口。口袋里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手机铃声,她掏出来看也没看,直接卸掉了电池。决定了,去李敬的公寓吧。
李敬果然不在公寓。
当真需要躲她躲得这么彻底吗?
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如往常般干净整洁,只有床单换成了全黑的——能让人冷到骨子里去。
橙茵却忽然笑了,嘴角凝着古怪的神色。她打开书桌的抽屉,准备把公寓的钥匙放进去。让她再次震撼的是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竟醒目地躺着那枚久违的桃花心木树的种子。
早该猜到,就算分手,他也不会采取这么冷酷的手段。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种子,眼角沁出了泪花:
——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