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调着，指向了地面上黄儒彬脖子上那一道被割开咽喉的伤口，说道：“我记得前辈之前说过，这伤口应该不是从死者的正面下手、而是从反方向往内抵紧咽喉后用力割过的。

我当时问你，你的意思是不是黄儒彬是被人从背后靠近后，用刀割断咽喉的，结果你回答了『或许』，我想，你另一个答案应该是，从这伤口来推断，也有黄儒彬是自刎身亡的可能！”

蓝韦奇点头说道：“确实，只有这两种可能。”

“好，所以这个假设的论点可以成立。”杨羽依说道：“那么，既然黄儒彬有自杀的可能性存在，那黄儒彬是在杀死并将王惠馨分尸后、再自尽身亡的这一个假设，同样可能成立。

接下来，我们便以此作为假设，来推理这整个案件的过程，而在此之前，得先确立他的犯案动机。

“首先，黄儒彬杀死自己的妻子王惠馨，并将她分尸的动机是什么，这一点我真的完全没办法推理出来，一点头绪都没有。

勉强可以找出的可能，就是黄儒彬跟何文彦一样，都是河边分尸案的犯人之一，而且同样都对自己的妻子产生严重的幻觉，进而杀害并肢解了自己的妻子……

“说真的，这项推论的可能性实在挺低，要两个人都产生相同的幻觉，甚至做出相同的行为来，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能……

但这一点姑且暂时不论，至少我可以推论出黄儒彬之所以杀死自己的理由——

那就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王惠馨！而王惠馨是Ｗ集团的第三代，也是黄儒彬的家族企业Ｍ集团在商业上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非常得Ｗ集团掌权长辈的喜爱。

所以黄儒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Ｗ集团知道是他杀死王惠馨的，否则肯定会严重破坏这两个集团之间的合作关系。

“因此，不管黄儒彬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在牢里受罪而畏罪自杀，还是为了家族企业着想而选择犯案后自尽，抑或是两者都有，他都必须在自尽之前，将是自己亲手杀死王惠馨的这一项事实，给掩盖掉！”

虽然之前陈宏诚在联合侦查会议上所做的简报里，对于黄儒彬的介绍很是简单，但事实上，陈宏诚在那一迭数据中，对于黄儒彬的档案数据可是极其详细的。

所以在来此的车上，杨羽依也顺便看了一下有关黄儒彬的数据文件，因此对这一点特别明白。

至于江邦彦与蓝韦奇是否知道这件事，江邦彦已是很快给出了答案，“确实，王家Ｗ集团的事业体，比黄家Ｍ集团还要来得宏大。

这一点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甚至黄儒彬之所以会迎娶王惠馨，实际上，就是为了增进两家合作关系的标准的企业联姻，这件事之前在新闻媒体上，还特别给予了报导版面。”

“嗯。”杨羽依点头说道：“所以说，王家的Ｗ集团，是黄家的Ｍ集团最不能得罪的一个企业伙伴，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黄儒彬在杀死王惠馨之后，为了将这一项事实掩盖掉，于是便刻意故布疑阵，将整个屋里能翻的地方全部翻遍，企图制造出外人入侵屋内后，杀死他们夫妻俩的假象，以便用来模糊并误导警方的侦办方向。

“至于，警方会如何侦办此案，是会朝着入室杀人夺财的方向去追查，还是会朝着杀人灭口、并且寻找屋里的某样东西去追查，抑或是单纯的仇杀。

甚至是由王惠馨所引发的情杀方向去侦查，这些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了，反正疑点越多，可能的追查方向越多越复杂难解，就越不会将这一切怀疑到他的身上。

“为此，他特地连卫浴室那种夸张的地点，也要翻得一团乱，甚至还特地选择了自尽的地点——故意穿着睡衣拿着水杯，站在门口的走廊上自尽——以制造出自己是一开门走出来，便被犯人杀死在走廊上的假象……

确实，真的很自然，老实讲，一点都不会让人起疑，任何人来到现场一看，都会直觉地认为，凶手是先将他杀死后，接着再进到卧房内杀死王惠馨，并将她残忍分尸的。

“不过，尽管黄儒彬再怎么极力掩饰，有些疑点依旧是绝对会留下的，例如，他没办法将屋里的财物带走，因为一个预定将死在屋里的人，是不可能将这些财物带出屋外的！

这一点，就跟遗留在现场的凶器，全是从屋里直接取得的意思是一样的，因为他无法将凶器带走，所以只好极为显眼地将凶器留在现场——

事实上，这本身就是又一个疑点，假设凶手是一开始就预谋杀人，甚至计划分尸，那怎么可能会没带凶器进来呢？

如此的话，凶手如何确认自己可以顺利拿到这些放在屋里的凶器呢？这样有点像是赌运气的行为，还能算是行动缜密的预谋吗？

“我想，这些绝对会留下的疑点，黄儒彬应该都有想到，不过他并不需要将所有的疑点合理化，反而要尽量将所有的疑点复杂化。

所以，他在发现自己无法将屋里的财物带离屋外，以制造被劫财杀人的假象后，他索性也不理了，毕竟，若硬要把财物往外处理，反倒有可能因此露出破绽。

“至于凶器的部分，就算是有点牵强的理由，总也有发生的可能，例如凶手在发现能够使用屋内的刀子当凶器后，为了省去处理凶器的麻烦，而选择直接使用这些屋里的刀子做为凶器。

当然，这位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假凶手，绝对是全程戴着手套犯案的，所以这屋里绝对不可能留下这位凶手的指纹——

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黄儒彬必须自刎！而他又无法将凶器消灭掉，所以他不能将凶器上的指纹全部抹掉，因为他不能戴着手套自刎，那样的话也未免太过明显！

“因此，我敢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屋里这两件凶器上头的最新指纹，绝对都是黄儒彬本人的！但无妨，因为黄儒彬本身就是这屋里的主人。

所以这两件从刀架上取来的凶器上，留有他的指纹非常合理，只要上头有被某样东西包裹覆盖过的痕迹，便已足够。

所以，我敢断定，当时的黄儒彬在自尽之时，是拉着身上的睡衣下摆覆盖在刀柄上后，才动手割喉的，这刀柄上，可能采集得到跟他睡衣材质相同的纤维材料。

甚至在他的睡衣下摆处所染血的程度也特别地重，而且可能还明显留有他自己的血掌纹。”

江邦彦一听，立刻蹲下身，将黄儒彬的尸体往一旁微微推去，果然发现黄儒彬睡衣下摆处的血渍特别地深。

“但这不能成为黄儒彬是自尽身亡的绝对证据。”江邦彦说道：“睡衣下摆的血染得特别重，可能刚好是大量的血就流在那里。至于，睡衣下摆上留有黄儒彬掌纹摸过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他在被人割喉后，死前挣扎时手去握到那个位置的。”

“被割喉的人，双手想握的地方只会是喉咙，就跟他现在这个陈尸的状态是一样的。”杨羽依指着黄儒彬陈尸的姿势，说道：“这是本能。”

“是没错。”江邦彦点头说道：“但总有例外存在。或者，他在被人用刀架住脖子时，手就已经因为紧张而握住了睡衣下摆。

所以在被割喉后，大量的血先流在了这个位置上，因而留下了血掌纹，而后才本能地握向了自己被割开的喉咙……

至少，以他最后的陈尸状态，也可以如此解释。”

“队长不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牵强了些？”杨羽依微微笑道：“这像是在替黄儒彬寻找借口呢。”

江彦邦耸了耸肩，回道：“我只是在陈述，这东西不能成为绝对证据的这件事实罢了。”

“好，那我就给你更多更确切的证据！”杨羽依也不在意，在说完后，转身走回了主卧室里，指着床上被分解的尸体，问道：“队长觉得，把人分尸成这副模样，凶手身上是不是会染上大量死者的血？”

“肯定的。”江邦彦点头说道。

杨羽依接着说道：“那么，既然凶手身上染有大量鲜血，为何在这屋子里，除了这个主卧室之外，其他地方，包括那些被翻得底朝天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沾到血的痕迹呢？

别跟我说，凶手是先将整个屋子彻底翻遍之后，再将两人杀害的，这样的话，那黄儒彬的陈尸位置与状态，就变得不合理了——尤其是那个水杯。”

“呃……”江邦彦顿时支吾了起来。

“所以，凶手是先将身上沾染到的血洗掉后，才开始对这屋里翻箱倒柜的，对吧？”杨羽依问道。

“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了。”江邦彦点头回道。

“那好。”杨羽依说着，径自转过身，出了主卧室后，走进了卫浴室里，指道：“这里，绝对留有大量冲洗过血水的痕迹，只要使用鲁米诺试剂便能够让这些肉眼看不到的痕量血迹清楚显现出来。”

“就算如此，也只能证明这是凶手清洗过身上沾染到的鲜血后，所留下的痕迹。”江邦彦持续提出他的反论，以便让杨羽依继续印证她的推论。

“所以，凶手在清洗完身上的血渍后，换上了一套新的没染血的衣服？”杨羽依问。

“肯定的。”江邦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