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丁公谷圣

记忆依旧在延申。

三百余年后的现在，象征着祥瑞的神兽雪豹离开长安，离弃丁启而去，不知去向何方。

有圣人曰谷圣，自天上走出，言称“丁失其豹，天下共逐之”，其意为失去象征着李唐祥瑞的雪豹，人人争夺追逐。

谷圣人乃何许人也？

道经有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谷神者，道之别名也。

道生万物，孕育一神，称之为圣，故为谷圣。

丁公谷圣，皆当世人杰！

自谷圣此言后，天洲大地逐渐暗流涌动。

李唐天下虽有丁启这尊破碎境至强者镇压一切不从，可人心难测，西川诸将军蠢蠢欲动，道门诸宗开始行走天下，佛门诸宗逐渐沟通交流，五姓七望等众多大族更是四处下注，寻觅潜龙。

近三月以来，天降异象重重，李唐多地遭难，天灾连绵。

这是帝朝末世才有的景象！

而自己，石人黄巢，自幼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被一田间老农收养，直至今日。

……

神都长安外。

真国公丁启的封田食邑旁。

李唐宗室李盛奉命率领一队人马在田边巡视。

忽然，他看到路边一个老农正在辛苦劳作，露出黢黑的手臂和脖颈，后背的汗水浸湿了身上的粗布衣服。

缓缓靠近：“你就是为丁公守田的陈氏？”

只见这田间老农缓缓停下手中的农活，抬起头，脸上的涔涔汗水啪唧一声掉落黑土地上，身前的粗布衣服和背后的一样，浸湿成雨后的模样。

老农双手依靠在钉耙之上，喘了口粗气：“正是，小人便是为丁公守田的陈丰。”

“辛苦劳作，着实不易。”李盛点点头，心中暗自认同的同时，又有些愤恨。

认同是因为老农身体力行，尽忠职守。

愤恨则是因为忠于丁启的人还是太多了。

作为大唐宗室，李盛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恢复圣唐盛世，可有丁启这个奸贼在，这就注定了李唐的命运。

所以，丁启必须死！

尽管没有他，李唐可能早就没了。但那是过去，丁启掌控朝廷二百年，该有的都有了，朝廷能给他的都给了，除了帝位……

尽管在安史之乱之时，他是忠于李氏的忠臣，可就像魏武帝曹操一样，他也是汉室忠臣，直到他发现天下离他是如此之近。

两百年了，作为破碎境的武道至强者，他不想着怎么进一步突破到太虚境去遨游八荒乃至八荒之外，却留恋于帝位权力，一手遮天，李唐还是李唐吗？

李盛心中愤恨，却无法对任何人诉说，身旁的任何一位小吏，都有可能是丁启的眼线。

一个说错话做错事，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自己虽贵为武道天人境之强者，可时时刻刻不再遭受着丁启的欺压和质疑，这种境遇又怎叫人不愤恨？

不过，老农的下一句让他有些意外。

“比起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我又有何颜面说辛苦？”田间老农扇扇风，低声曰：“诸公何其苦也？远非我能及。”

李盛自然清楚这是讥讽的言语，心中虽然有些高兴，可脸上却逐渐阴沉下来：“如今乃是李唐盛世，四海升平，河清海晏，国泰民安，这都有赖于丁公费心治世，自然是比你苦多了。”

“我此来便是宣扬丁公圣明，你需谨记丁公之伟岸，丁公之操守……”

嘴上全是丁启，没有一句当今的李唐皇帝，这便是现状。

哪怕是宗室的李盛，也必须遵守规矩。

默默听完，田间老农心中郁闷。

想起这百载也不见人来接替，想起自己的老父劳累致死，想起这些冠冕堂皇的人和话语。

只因祖上得罪了丁公，便被罚做为丁公务农，不见分毫银钱也就罢了，甚至不能离开这三千亩田地。

一年辛苦劳作所获全被拿走上供给朝廷，给丁公……

如此祖祖辈辈直至现在，过了近二百年，竟看不到头！

想到这里，他缓缓开口：

“丁公的恩情比天还大，比父母还大！”

“可是，这恩情怎么就还不完呢？”

“我家自肃宗起，为丁公效力，世代务农，把守这三千亩良田，不曾贪废丝毫……”

“如今家业尽散，我却还是为农，这三千亩良田的所获是丝毫不敢动。”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过了二百载，竟真真熬死了我数代人！”

“如今我一年迈老朽，竟无一子嗣！”

李盛闻言，心中沉重，觉得此言有理，都是丁启这老奸贼该死！

可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伱可知，若是丁公不出世，这天下比乱数十载，你祖上早已丧命于乱军当中，还有如今你在这悠闲务农？”

“且不说这三百载安宁，就说如今盛世李唐，家家饱腹，路不拾遗，哪还有三百年前遍地饿殍的悲惨之景？”

那老农还想再说，可李盛却乘骑神驹走远了。

他不是不想听，这是不想老农落个惨死的下场。

因为身旁的小吏……

“区区小农，目不识丁，才蔽识浅，岂知丁公之伟岸？”李盛走在最前面，摇头叹道。

他身边丁公派出的小吏曰：“此人妖言惑众，心怀不轨，必乱人心，不如让小人前去……”

“欸，这是为何？区区一田间老农而已，让他去吧。”

李盛知道，这老农只是对丁启不满而已……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似这老农般的人，被丁启压迫得不成样子，他早该死了！

小吏眼中闪出一丝异色：“是！”

……

夜晚，真定公府。

“丁公，这李盛竟放过这等贼人，莫不是……”

丁启瞥了他一眼。

顿时，小吏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停抽打自己脸庞：“小人该死！小人多嘴该死！”

直到脸庞被抽打的红肿起来，嘴角留下带着血丝的涎水。

“行了！”丁启眼神幽暗，缓缓说道：“去让那老农闭嘴！只是闭嘴，不要害其性命。”

小吏大脑飞转，心想今天这丁公怎么变了心思。

换成以前，这老农必死无疑，在死之前还要经受酷刑，生不如死，生后再死。

却听见丁公又道：“我要让李盛看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