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都遗梦
作者:方湄涘 | 分类:现言 | 字数: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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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对手
我用手机给国内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没人接,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声音传来:“天妩,怎么了?”
怎么了?话到了嘴边, 我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久, 我才缓缓地说:“湮明, 我可能会一直呆在突尼斯。”
那边听了, 没有说话。
想想, 我又说:“他伤得很严重,我想留在他身边。”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
忽然,电话断了。
我开始以为是电话信号出了问题, 又拨了几次,那边还是没有人接。
最后一次拨号的时候, 电话终于接通了。
接起来, 那边却传来钟家亦急切地声音:“大姐, 我好不容易把电话从老大那里抢过来了。快说,快说, 你怎么把我死党惹了?”
我问道:“那边怎么了?”
钟家亦说:“刚才正在开会,湮明这个工作狂居然把公司高层全晾在一边,跑出去接电话,我一想,就知道应该是你的。后来他回来, 半句话都没有再说, 就把我们的会议结束了, 弄得几个大股东很是不满。这次湮明能气成这样, 看来你那边应该也不是什么小事。”
我听了, 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家义见我没有声响, 又问:“天妩,我猜,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这个人的确是洞察秋毫啊。我承认道:“刚才我跟湮明说,我会一直呆在突尼斯这边,照顾别人。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我也不知道。”
钟家亦听了,第一次很久没有接话,然后,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居然也叹了一口气,说:“天妩,我想,湮明这辈子最大的克星就是你了。凡是跟你有关的事情,他都完全的不理智不客观。”
我问他:“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湮明?”
钟家亦又叹了一口气:“天妩,你觉得湮明那种个性是我劝得动的吗?你说你们两个,本来好端端的天各一方,也就是人生中不小心见了一两面。结果,过了那么久,居然在湮家碰了头。连我这个不怎么相信缘分命运的人,都要相信世界上有这么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了。更不要说湮明了。所以,”钟家亦停了一下,又说:“所以,天妩,我觉得吧,湮明那个死脑筋,肯定会等你。”
接着,没等我说话,他再次叹了一声:“所以,天妩,我要劝的人是你。即使你要在那边长待,也记得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看,就当放假吧。大家都想你,不仅仅是湮明,我想过不了几天,湮家的那些人,都会陆续打电话给你了。”
我听了,想到湮家的人,忽然觉得心中的不快少了一半。
之后,我就真的长期地呆在了突尼斯。
跟钟家亦所说的一样,我总是会时不时地接到湮迪,湮婷婷,湮琪儿,甚至是钟家亦的电话。
湮迪给我打电话从来都是跟我撒娇,时不时地戳一戳我母性的软肋,然后好想尽一切办法的让我尽快回去。
婷婷给我的电话不多,但是只要一聊起来就是好几个小时。最近听她说江天琪已经不顾经济公司的强烈反对把他们的关系公布于众。现在她每次和那位天王在一起都会受到八卦媒体的连番轰炸。
琪儿的电话就更少了,她现在跟着子西在世界各地到处跑,生活也算十分惬意。
最后,给我电话最多的就要算是钟家亦了。他那边的各种类型的消息也最多:正经的消息有刑锐手中的股权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了湮明手中,据内部消息透露是由于关山的帮忙;还有那个曾经想争夺上海地产的韩国财团也已经成为湮明的盟友,等等。不正经地,包括这次的贵公子排行榜湮明路枫并列第一,钟家亦抱怨着自己只屈居第三;还有湮明和路娜的订婚典礼一拖再拖,天尚传媒的路总脸色已经非常地不好看,钟家亦自己也被传成介入这段恋情的第三者;还有,最近湮明的助理连续被炒了三个,好像都是由于对湮明“图谋不轨”。
然后钟家亦还大笑说:“天妩,你那个继子真是魅力无限啊。你知不知道,其中一个助理还是个男的。”
听着这话,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笑了起来。
这些远方的问候让我觉得温暖。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从来没有再没有接到湮明的电话。说实话,不明白为什么,我居然觉得有些失落和愧疚。
来自墨洛克的医生和护理人员每隔一个月会过来突尼斯一次,为穆塔稳定病情。由于这一段时间我为穆塔调理,他恢复得也不错,前不久医生和护理人员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离开之后,我把医生带来的药检查了一遍,和以前几次的对照,忽然有一丝疑惑涌上心头。
送走了医生和护理人员,这个月中旬,又有使者从墨洛克赶来。
这一次,他们带来了墨洛克加冕大礼的邀请函。
我收下邀请函,把这个金光灿灿的邀请函给了穆塔,心里不住地在冷哼:想不到他们居然还如此考虑周到,不仅在邀请函上写上大家熟悉的各国语言,还刻上了盲文。
穆塔用手轻轻地拂过邀请函,却异常平静。
好久,他对来访的使者说:“突尼斯去墨洛克路途太远,我的病情还不稳定,就不方便远行了。”
使者一听,知道是拒绝,有些踌躇,好久才说:“殿下吩咐,这次一定要请到您。我们会准备最舒适的旅行设备,请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听了,刚想反驳,却见穆塔把邀请函往使者方向一扔,说:“转告你们的殿下,我已经不属于墨洛克皇室,这种盛宴,不需要我出席。以后,我和你口中的殿下也没有任何瓜葛。请回吧。”
使者还想说什么,可是穆塔却摆摆手,下了逐客令。使者也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等使者离开,我推着穆塔回屋。
穆塔却一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我轻轻地问:“我们不去真的可以?”那个二皇子的手段我们也不是只见了一两次。
穆塔也许是知道我的担心,握了握我地手,说:“我们没有必要去。他也没有必要再做任何事情。”
我听了,心头释然,点了点头,又想到了前几日墨洛克的医生带来的药品,问道:“穆塔,那天墨洛克送来的药品,包括了好几种止疼药,怎么回事?”
穆塔淡淡一笑,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说:“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伤口疼得厉害,那时候用量特别大。现在基本好了,但是医生还是习惯性的送来。”
我还想问什么,穆塔却一把把我拉到他面前,说:“艾玛丽,我们每天去海边逛逛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脸庞带笑。我受蛊惑地点了点头,脑海中有些空白。
其实,在突尼斯呆了这么久,我偶尔会觉得,自己渐渐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许也没有多了解他。可是,那时候我们生死相随,在非洲的旅途也惊险不断,找得到片刻安宁已经算是幸运。
现在天天平静安详,穆塔却不再愿意提及以前的种种。每次我想问他我们分别之后的具体事情,他总是轻描淡写,从不细谈。尽管从阿伊莎口中知道了以前的不少过往,可是那些总不是全部。
我和他在一起才不到两年,分别却是七年。在这漫长的七年时间中,他经历了什么,我总是无从知晓所有。
我看着他,脑中依然茫然。
忽然,穆塔拉过我,一把抱着我坐在他的腿上。我怕他疼,想站起来,却被穆塔牢牢地锁住。
这些日子,我们鲜少有亲密举动。这一次,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再被他这样紧紧抱住。
穆塔的气息落在我的耳边,他说:“艾玛丽,这一段时间就这样和我在一起,什么也不要想。”
我瞬间觉得兴奋得晕眩,即使觉得他的话有些深意,也不愿意再多想。
加冕大礼是在墨洛克的国庆日举行。
这次的加冕大礼盛大无比,即使是远在突尼斯,我和穆塔也可以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不少关于典礼的消息。
据说,为了这次盛典,整个墨洛克皇宫在之前的一个月就开始进行大型装修,现在的奢华程度已经大大超过了以前;据说,这一次皇宫是货真价实的金碧辉煌,原来还显得纯洁质朴的大理石壁,都已经被眩目的实打实的纯金所覆盖;据说,那颗曾经销声匿迹的世界上最大的蓝钻石其实一直在墨洛克皇室手中,这一次,也被顶级工匠镶嵌到了墨洛克国王的皇冠上;据说,各国的政要及顶级富豪都被邀请在列,并送来了价值不菲的贺礼。
我和穆塔静静地听着那些传闻,置身事外,事不关己。
那日典礼举行,我和穆塔悠闲地海边沙滩上散步。阳光明媚,我们仿佛可以听到礼炮的千里传音,嗅到渐渐弥散的烟花的味道。
加冕典礼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后面还会有近一个月的庆祝活动。身边的许多邻居友人知道了消息,都兴高采烈地赶去墨洛克参加庆典,留在这个海边小城的人已经不多。
那天,我和穆塔从海边回来,发现家里的大门没有合上。这个小镇,本来十分安全,平日大家出门都不用锁门,可是却还是会把门关上。
这一次,我们的房门却是有些微微打开。我觉得奇怪,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
那时候还是下午,阳光随着门的打开,洒进来,照亮了一室的昏暗。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立在我的面前。
他背对着我,左手轻轻地敲着房间正中放着的桌子,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一旁坐着的人却先一步开口说话,语气十分兴奋:“天妩,我们刚从墨洛克加冕典礼赶过来,总算等到你了。看来那个新国王还真没骗我们。”
一句话,让原本背对着我的人转过身来。
他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穆塔,又静静地看着我。
那一眼,居然让我觉得有沧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