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啸叫着掠过了丛林和原野后，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呛子的棉布木门虽然很厚，却也阻挡不住声音传入。

志民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每到阴天疼痛就会加重。他掏出经常背在身上的药瓶，倒出几颗黑药丸吞咽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药丸服用久了之后会上瘾，但难耐的痛楚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对它产生了一种依赖性，而欲罢不能。失去烟儿的痛苦，要远远大于肉体上的创伤，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借助药丸的麻醉；才能忘记伤痛的折磨。

田凤仙在志民受伤期间一直陪护在他的身边，端茶送水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没有说过一句暧昧的话和一丝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志民心里很清楚，由于烟儿的离世，这个女子已经把爱意压在了心底，而没有表露出来，这让志民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

听着呛子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和雪沙敲打在木门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志民的思绪烦乱，很久也不能入眠。

“志民，不好了，二愣子他们一伙人要反水。”沈长庚还没拉开木门就大声喊道。

志民急忙爬起身穿好了衣裤，拎着枪就跑出了呛子。

“咋回事儿？沈大哥。”

“放哨的兄弟一直注意着二愣子他们一伙人，刚刚发现几个呛子里他们的人都带着刀枪走了出来，看样子八成是要反水。”沈长庚答道。

“二宝，豹子他们呢？”

“都带着兄弟去了。”

志民快速向呛子前面的空地跑去。

“二愣子，你们想要干啥？”志民跑到近前，看到对峙的双方都点着松明火把，把对方前排人的面孔照得分外的清晰。

孙二宝，豹子，梁峰带领的从大砬子山撤到这里的兄弟们，一个个衣冠不整，面有惊愕之色，有的人手里还没有武器，而二愣子带着的人马都衣鞍整齐，显然是经过事先谋划好的。

“何大掌柜，还有各位掌柜的，兄弟们想自谋活路，返回柳树河的锅盔顶子山上，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也省的再这里给你们添麻烦。”庞二愣子说道。

“二愣子，你拿灰狼大哥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吧？”豹子问道。

“灰狼大哥不在，他现在要是在的话，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也没别的，就是兄弟们过够了这种紧紧巴巴的日子，想回老巢过几天舒心的生活。”二愣子答道。

“二愣子兄弟，你千万要考虑好了，以眼下的处境来看，咱们只有抱成团才能共同抵抗日本*，否则，只会落得个败落的下场。”孙二宝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我们都商量好了，还望各位掌柜的多担待。”二愣子冲着志民和孙二宝他们一拱手说道。

“你小子不会是想投靠日本人吧？”豹子立着眼睛说道。

“豹子兄弟，你也太小看灰狼大哥手下的这些兄弟了，再怎么着，兄弟们也不会给日本人当狗，让他们呼来喝去的。”庞二愣子说道。

“哼哼！”在一旁马福才冷哼了两声。

“你哼哼啥？老子就是投靠了日本人你有能咋样？”二愣子听到马福才的冷哼，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

就在他的话音未落之际，一个人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在他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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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试试？”大家一看，原来是豹子。

“哗啦啦”一连串拉枪栓的声音从二愣子的身后响起，足有几百个人都端起了手里的枪，庞二愣子的几个心腹也把枪对准了露出半个脑袋的豹子。

大砬子山的弟兄们也同时子弹上膛，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兄弟们，都冷静一下。”志民走到空地当中，挥动着双手示意着大家。

孙二宝见状，也急忙走到志民身边。同时对梁峰和马福才使了一个眼色，梁峰和马福才会意地贴近了庞二愣子。

“豹，豹子兄弟，我是胡说的。”二愣子结结巴巴说道。他张开双手，冷汗都了冒出来，在火把的映照下一颗颗滚落下来。

“告诉你的兄弟，把枪都放下来，不然我现在就毙了你。”豹子压低声音说道。

马福才和梁峰这时也在一左一右，半是保护着豹子，半是暗中对庞二愣子形成了包围的态势。

“弟兄们，把，把枪都放下。”庞二愣子说道。

“大哥，你要是听他们的，咱们就谁也走不成了。”一个人在二愣子的身后喊道。

志民仔细一看，原来这个人就是三天前，因为猥亵女学生被责罚了五十军棍的人，可能是因为身上有伤而滞留在山寨，他正在怂恿着旁边的一些人不要放下枪。

“砰”的一声枪响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只见刚才还在叫嚣的那个人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妈的，啥时候轮到一个*贼说活了？”豹子开过一枪后，重新用枪抵住了二愣子。

“老子说话不算数吗？都他妈的把枪放下。”庞二愣子喊道。

二愣子喊完话后，他身后的所有人才放低了枪口。

“各位兄弟，你们听我说一句！”志民喊道：“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也相信二愣子不会带着你们投降*，如果你们真的要走，我们是不会拦着的。”

“何大掌柜，你说的是真的吗？”二愣子问道。

“当然是真的，咱们不是还一起打过额穆县城吗，也算是生死之交的绺子。还是好聚好散吧。”志民有些无奈地说道：“豹子，放他走吧。”

“不过，还需要大家发个誓，保证不投降日本人。”孙二宝喊道。

“行，行。我们要是投降日本人，就让我们都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庞二愣子发着毒誓。

“二愣子，我刚才是听说你要投降日本人，才*不得已这样做的。”豹子挪下枪口说道。

“豹子兄弟，我也是一时糊涂，说了不是人的话，唉！”庞二愣子一声长叹。

志民和孙二宝都清楚，绿林中的人都信奉一诺千金，并且都非常迷信毒誓的作用。因此，他们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都点了点头。

“二愣子，以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去走了。如果遇到为难遭灾的事情，就派个人来凤凰山言语一声。”志民说道。

“一定一定。”庞二愣子连连点头。

“老沈，把他们拉过来的粮草都带走吧，还有，看情况能再多加一点给他们吗？”孙二宝对着沈长庚说道。

“这......”沈长庚犹豫了。

“不用多加了，我们这就感激不尽了。”二愣子非常诚恳地说道。

看着一长串的火把和牛马车辆慢慢向山下走去，志民和孙二宝他们都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各自在心中都在思揣着，这一行人将来的命运会如何，凤凰山的前途又会怎么样呢？

一切都是未知，就像这漫无边际的夜，黑沉沉的看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