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胡子
作者:代晓 | 分类:历史 | 字数: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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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_(三)胡家沟金矿
胡家沟地处吉黑两省交界,与高句丽国毗邻。大清国时期,归黑龙江管辖。满洲国后,划分到吉林额穆县名下。
胡旺的祖上在清光绪年间从关内逃荒到此落户,开荒种田。不经意间发现门前一条小河里有沙金,慢慢循着源头,寻到一条金脉。此事一经传开,山里山外的人都蜂拥而至,胡旺祖上便联络当地一些人,购置了火枪等武器,驱赶外来户淘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股势力,胡旺的祖上就做了金矿的大掌柜。随着金子越淘越多,势力慢慢也就越来越大。后来,干脆也不阻止外乡人进入淘金,但淘金者,每日要上交所淘金的百分之八十五的金沙才行。至此,胡家的财产像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此地,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他的姓氏为名,称为—胡家沟。
大清国不允许个人私自开采金矿,多次派清兵剿杀无果之后,兼之胡旺祖上又以馃匣装金,酒篓装银大肆贿赂吉林将军,受了朝廷的招安,得了一个五品先锋官的封号,胡家沟金矿也被正式归入大清官办金矿。每年除了上缴一定数量的金子外,其余的都归自己所有。
传至胡旺这一代,他更是变本加厉地克扣和盘剥淘金的工人。胡家沟的人,背地里都把他叫做“活阎王”。
满洲国后,“满矿”公司来进行收购,胡旺也使用了祖上百试不爽的贿赂手法,让出大部分股份给日本人,自己留下一小部分股份,才保住了矿主的地位,就是这一小部分的收入也蔚为可观。
接到抗日义勇军的信后,胡旺嗤之以鼻地笑了。每年都会收到几封这样的信,他都会置之不理。虽然他也风闻过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名头,但固若金汤的城堡和近两百人的队伍,都足以让他高枕无忧。他就住在矿上的祖屋;一个四周修建了围墙和碉楼的堡子里。且不说这里有满洲国警察署派来护矿警察队一百多人,*驻矿的士兵也有三十多人,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单是自己家请的二十多人的护院,都是十里八村枪法好的炮手。所以,他有足够的胆气,来置若罔闻。
夏天的炎热已经过去,秋高气爽的天气总会让人心情舒畅。胡旺也不例外,耳边听着秋虫在柳树上鸣唱,嘴里吃着刚从深井里浸泡好的西瓜,看着几个工头在给新招来的五十多名淘金工人讲金矿的规矩。最近两天,已经招收到一百多口音;南腔北调的青壮劳力。这些人良民证上所显示的住址也五花八门,有河南,河北,山东,山西,最远还有四川来的。当地人只有三五个,神情木讷,表情呆滞。一看就是那种;只知道吃饭干活,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的主儿。看着,看着,他满意地笑了。
每天都有辞工不做的本地乡民。这些乡民也是在挂锄以后,想赚一点外快来补贴家用。现在又是秋收时节,许多人都要赶在入冬前,把地里的庄稼收拾稳妥,否则一年的收成就会付诸东流。因此,每年的这个时节,也是金矿工人最难招的时候。好在不断有大批关内的难民涌入,也解决了淘金工在这个季节青黄不接的问题。
一转眼已经是十月底了,山峦在瑟瑟的的秋风中开始枯瘦,随风飘逝的落叶预示着一个成熟的季节在渐行渐远,随之而来的将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胡旺近些日子心情大好,不仅金矿的产量日丰,每天要收一大碗;足有一升的金子。而且,他还刚从高句丽的一家艺坊买了一房小妾,无论模样和身段都属上乘,尤其是卧榻上的技艺,更是让他欲仙欲死,宛若登上极乐世界一般。
深秋的夜晚凉爽而舒适,胡旺喝下了丫鬟端来的一杯“三鞭酒”后,就急匆匆地和小妾上了炕,刚刚入港之际,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枪声,“砰砰砰”“突突突”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天地又恢复到一片宁静。胡旺来不及穿戴整齐,套上裤子,光着上身就跑上了碉楼。
“咋回事儿?”胡旺向站岗的两个护院问道。
“老爷,您自己往外看看吧。”一个护院哆哆嗦嗦地答道。他的声调就像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刚刚爬上来和人说话一样。
胡旺一把扯开这个护院,向外一望,只见堡子下,一簇簇的火把把天空都映红了。几十具尸体被横七竖八地摆在足有几百手持长短枪人的面前,一看衣服就知道是日本人和满洲国警察的死尸。胡旺“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一股滚烫的液体贴着大腿流了下来,转瞬变得冰冷。
“胡矿主,我们是抗日义勇军第一军的人。前几天给你捎过信,看你也没有时间答复,我们就亲自来拜访了。”
胡旺对城堡还抱有着一丝希望,对着两个护院声嘶力竭喊道:“喊上所有炮手,都上碉楼,开枪打跑他们。”
“老爷,您也不看看胡子多少人,您刚才没看到人家还有迫击炮吗?”一个护院说道。
胡旺拽着一个炮手的衣襟,勉强站了起来,扶着墙垛定了定心神仔细向外张望;果不其然,两门迫击炮已经架好,几个手持炮弹的人已经蓄势待发。站在最前排的十几个人,分明就是前些日子招来的淘金工。胡旺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年招工没费什么力气,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像往年所招工来的人,要求涨工钱。想到这里,胡旺知道大势已去,眼下还是保住性命要紧。
“各位大王,掌柜的,都怪兄弟一时糊涂,怠慢了各位,我马上就派人把枪送出去。”胡旺战战兢兢地喊道。
“让你家的炮手把枪都扔出来吧,还有,这十几天我们兄弟的工钱一起给算了吧。”一个身材有些瘦小人说道。
“大王,工钱怎么算啊?”胡旺带着哭腔问道。
“就二十碗金子吧。你家有女眷,我们也不方便进去取,也包好了扔下来就行。”一个连鬓络腮胡须的大汉说道。火光下,他的胡须竟然是红色的。
“各位大王,大爷,金子都是日本人的,我交给了你们,日本人会要我命的。”
“你家存的金子不止二十碗吧?要不要我们兄弟之间进去拿啊?”瘦小的人喊道“不用,不用,我马上回去拿。”胡旺踉踉跄跄地走下碉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一个铁柜子,一边往帆布袋里装金沙,一边心疼得直掉眼泪。除了给日本人的,自己一年是白忙活了。
黑夜过去,黎明来临的时候,志民,豹子,孙二宝他们已经走在回山寨的路上。看着身边一百多号做了十几天淘金工,晒得黝黑,却兴高采烈的弟兄们,还有二百多人志愿加入到抗日义勇军队伍的淘金工,志民和孙二宝都开怀大笑起来。
事后,伪满洲国《额穆县志》粗略记录了此事:大同二年十月,匪百余众,佯淘金劳工入胡家沟矿,伏十余日后暴乱。戮寐日本帝国士兵三十,警察二十余。劫金二十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