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微凉
作者:督门提酒 | 分类:青春 | 字数:2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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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是少年
穆凉转头尴尬一笑:“新年快乐。”
许之桓若无其事,转身去厨房拿碗,然后规矩坐下吃饭。虽然面带倦色,依旧不改吃饭文雅的模样。
穆凉叹了口气,想着这孩子怕是永远学不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粗犷豁达。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是真没听见还是装傻充愣没听见也就算了,听见了还这副态度,这演技可是影帝级别的啊!
正无声思考着,只听阿桓开口道:“阿凉的新年礼物好没诚意,是要托我转交给肉肉吗”
穆凉愣了,随即干笑了两声。这家伙果真是记仇的。
“那小铃铛,你觉得肉肉带着好,还是你带着好我觉得都好。”干笑着
说完这句话,穆凉就后悔了。怎么新年初舌头就打结了,尽是得罪人
那铃铛是她在火车上一起买的,她只是觉得那紫色的小铃铛甚是小巧精致,自己出门在外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物什。所以便拿这个做新年礼物。其实阿桓带上也挺好看的,当然不是带脖子上。
许之桓夹了个包子,抬眼盯着穆凉,并不说话,只是用筷子夹着把包子放到她嘴边。
小丫头竟然骂他小畜生。
穆凉手里还握着个包子,却不得不凑近把那半空中的包子衔在嘴里。两腮鼓鼓的一团,却还是眯着眼赔笑。
这家伙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来,吃个包子,堵住你的嘴!”
一顿饭下来,穆凉恨恨瞪着手里的包子,小声咕哝。
倒是许之桓在一旁风淡云轻:“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出内伤。”
穆凉惊愕片刻,这话甚是耳熟。恍惚想起好像是阿桓第一次上门,自己强行往他嘴里塞鸡腿时说的话。
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以后可不敢得罪他了。
饭后,阿桓就一直在接电话。穆凉觉得奇怪,正欲凑近窃听时,这家伙便温和的笑一下,然后转身进了房间,门被砰的关上。
穆凉愤愤站在原地,只待怒气渐渐消化了,才转身离去。
正午的阳光正好,覆着地上的白雪逐渐消融成冰水,连那方昨夜还喜气洋洋的雪人也无精打采地立在院中。
它没有腿,不会跑。它就要消失了,可是它自己不知道。它像个傻子一样在阳光的灼噬里咧着嘴笑。那一抹用红纸涂成的月牙形已黯淡,却还是深深印在了穆凉眼里。
穆凉蹲下身来,看了它一会。煤炭填的眼珠,污迹弄脏了白雪做的脸,看起来就像两行黑色的眼泪。辣椒做的鼻子,歪了、树杈做的手臂因寒夜沾染的冷霜,也融成了水,把树杈裹的湿漉漉。自说自话道:“你疼不疼”
说完,穆凉摘掉了红辣椒,拔掉了圆滚滚肚子上的两根树杈,最后扣掉了那两只眼睛。那圆滚滚的两个雪球,滚到了地上,碎成一滩雪渣。
穆凉恍觉眼前有一道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抬眸对上那一双悲伤的眼睛。那人手里握着还未挂掉的电话,轻声对她说:“阿凉,我们回家吧!”
然后穆凉的眼泪唰一下潸潸落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微微啜泣。演了那么久,终归骗不了自己。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早到初见他时,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离开自己。
那么耀眼的少年,就像头顶的太阳。而她就像个悲伤的雪人,不会跑不会跳,甚至不会一句挽留。
可是现在还未到分别的时刻呢你还拥有他即将到来的春天,和夏天呢
许久,穆凉红肿着眼睛,对着许之桓微笑:“好!”
三天后,俩人踏上归途。
说来也奇怪,近来穆妈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俩孩子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本以为会留在姥姥家过完元宵,怎地一下子就说要回来了?
穆妈也没有多想,只念叨着乡下清净太过,到底是小孩子的性子,这才嚷着要回来。穆妈兴高采烈备好了一桌子菜。新年的热闹没赶上,虽说平日嫌弃孩子聒噪,真走了几天心里倒是空空的。
二人是在傍晚时分回来的,穆爸提前一个小时在火车站候着,因着春运交通拥挤,到底还是晚了半个钟。年都过了,可天还是冷的呵气成冰。穆凉和许之桓也算在北方过了个冬天,可回到湿冷的南方,脖子依旧不由自主地往围巾里瑟缩。
半路穆凉问阿桓,那件军大衣哪去了
许之桓也只当没听见不予回答。
就是这样一个淡薄到底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和解释的问题,就干脆装作听不见。其实许之桓关于在祠堂除夕守岁的事,倒不是不能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穆凉说。毕竟他也不知道原由,既然解释太过麻烦索性便不说了。
许之桓大概不知道,他这么个脾气,余生招了穆凉多少恨。恨得她郁郁忧思,没有力气再去恨了。
饭桌上,肉肉在阿桓脚下窝成一团,惬意的很。肉肉是很缠许之桓的,这一度让穆凉觉得肉肉一定是个母猫。
穆妈拉着穆凉说了许多乡下的事。姥姥身体还算硬朗,暖和的日子里大多坐在院子里喂养几只鸡。因为姥姥看不见,所以地上撒的满是秕谷,不仅喂养了家里那几只三黄鸡,连树上的麻雀也养的胖胖的。阿桓有次还差点踩着它,胖的都快飞不动了…….
穆凉说着,穆爸穆妈偶尔插话打趣着。许之桓在一旁含笑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好似一幅静默的画,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幅画的创造者,或者是按下快门的那个人。
穆妈对他似乎有些殷勤,刚进门的时候便一直招呼他坐下休息,倒茶递水一气呵成。这让他愈发窘迫了,阿姨还是芥蒂那件事吧!他利用寒假私自找了工作,虽然最后没有去,但关于他的“夺门而出”,穆凉曾告诉过他,阿姨是满满的歉意。
许之桓知道他不可能融入这个家,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那天在看到那个账本时,他已经懒得去融入了。他还在贪婪着穆家这一星点的温暖,却也深刻知道这譬如星子的暖光后的寒。他唯一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接受和付出,待他走之后,穆家的那个账本自后两清他和这里的关系。
他像一只候鸟,这里不过是暂时的停歇。
可是多年后,他才终于明白,他这只候鸟爱上了那个曾喂食它面包,给它肩膀休息的人。但它终究是一只鸟,始终没有飞回来。
饭毕,阿桓躺在床上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
一条是宁致远的。大意是KTV的工作随时为他保留着,随时可以去,上下班时间随他,只是工资是按小时结的,他做了多长小时月底便结算多少。因着他们是兄弟的原因,他已经足够通融了。所以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有时间去帮忙就可以。
许之桓不由地嘴角上扬,他什么时候和宁致远如此熟络了但仔细想想大概还是因为穆凉吧!这家伙不知是真喜欢阿凉还是假的,照他妹妹的话,是别有居心。可相处下来,人倒不错。虽然一副痞子相做起事来却很义气。
他回了句“多谢”。
还有一条是林丹艺的。很简单的一句话,问他到家了没
这次的回答更简短。一个“恩”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说实话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和林丹艺交流了。
一个多月前,在穆凉去参加他爷爷举办的晚会的那个晚上。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快乐的事。
KTV,夜。
一众人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散了。李畅和宁致远两个人要去打桌球,两个人你推我搡着最后一致决定让许之桓把林丹艺送回家去。许之桓自然明白他俩安的什么心,毫不吝啬地朝胸口一人给了一拳。
林丹艺虽脸上几分酒意心却是清醒的,一路上借着醉酒,该问的不该问的一通全说了,也不管许之桓是否尴尬。许之桓能答则答,不想回答的就装作听不懂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了,林丹艺自然是知道他只当自己真是醉了,才会哄她。心里暗自高兴默叹好在周筱玫识时务中途退了场,不然她醉的那么厉害,不还得腾出一个人送她。其实这段内心独白的主旨就是,谁送都可以只要不是许之桓。
许之桓见她望着路面傻笑问道“笑什么呢?”
“周筱玫可算走了,她要是还在,这会子非醉成死鱼。”她得意的说着。
许之桓也毫不在意,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你就那么讨厌她?为什么?”
林丹艺摆摆手“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们俩的梁子结的太久了,你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她说着停了脚步,眼神痴茫地望向许之桓“讨厌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都没有理由的,至少在我这里是没有的。许之桓…”话未落脸已涨红,她一把拉过许之桓,支支吾吾地说“许之桓,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她没说话,低着头走路。此时恰是一个拐角,鲜有人至,只有几盏孤独的路灯。明知道答案就在自己心中,可小女生的羞涩之态却一分未减。她平日最讨厌那些小女孩的忸怩作态,却在这星光灿烂的夜里无师自通,发挥的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