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神那里来
作者:书瑾 | 分类:现言 | 字数:2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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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一章
石青青问及她的家人, 想与老人谈谈。王晓静便带着她走到家人所在的小间。此前露丝他们不敢告知王振德,王振德和王秀琳不知期间出过这么一场虚惊。石青青走过去抚慰老人家。王秀琳对甥女说:“晓静,我和你外公先走。葬礼的事明天找个时间慢慢商量。”
“姨妈, 你和外公到我家住吧。”王晓静挽留道。
“不了。你带着伤, 我和你外公去你家反而不好。你静心养好伤, 让你妈走得彻底的安心。”王秀琳转而对肖祈等人说, “我外甥女的伤就交给你们了。”
“嗯。”肖祈点头。
王晓静送家人到院门口上了车, 难舍难分。可她知道,葬礼过后外公他们一走,终究又是落下她一人。折返医院内的手术室办公室, 按照程序,张佑清向她解说王秀珍的整个手术情况。她问:“是不是我不可以知道我妈妈的脏器捐给了谁?”
“是的。”张佑清亲切地宽解她, “你妈妈是很伟大的人。她的脏器能让十几个人获得新的生命。”
王晓静不语。她以为捐就是捐出去了, 好心人做事并不需以什么伟大的名义来歌颂。她不喜, 她妈妈也不会喜欢。然而,似乎只有她和她死去的妈妈这么想。其余的人都不这么想, 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事才能弥补王秀珍的死亡。办公室里除了她和两位外科主任,有汤姆和林晓生、石青青、肖祈,还有朱建明。朱建明其实一早就到了,在另一间房与院领导观看了手术录像。他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大力宣传的事。汤姆赞同,通过葬礼弘扬王秀珍的善行, 让更多的人理解器官捐赠的意义。两位主任对领导的意见是诺诺连声。石青青不敢插嘴。林晓生静默地盯着房间一角。戒谨的肖祈更是不吱声, 比起葬礼, 他更挂心王晓静在想些什么。王晓静的过于冷静令他始终提心吊胆的。王晓静从沉思中抬起了脸, 问:“张主任, 我想——”
“嗯。你说。”张佑清客气道。
“我的学生许知敏上次不是生了一场大病吗?我刚好出差了。”
“是的。”张佑清心思古怪,怎么话题转到了许知敏的病上面了, “许知敏的病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听说需要手术根治。我可以打听是谁主刀吗?”
“这个——”张佑清瞟瞟林晓生,与肖祈对了下眼色说,“我们暂时未请到合适的人选。”
“我学生的主治医生是肖教授吧。不是由肖教授或是两位主任主刀吗?”
张佑清满腹子疑惑,硬着头皮耐心解答:“我和肖教授会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我可以推荐一个人选吗?”
她如此突兀的一句主动推荐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朱建明有兴趣地轻轻拍打椅子的扶手。张佑清接到朱建明的示意,不顾肖祈的摆头,道:“请说。”
“我想推荐林晓生医生。他在先天性心脏病方面有着卓越的成就。”王晓静笑笑,“其实不需我多说,主任和肖教授比我更了解林晓生医生究竟合不合适。”
肖祈惊讶地口微张,烦躁地拿手擦额眉。关于许知敏的手术他尚未能寻到恰当的时机向林晓生提出,他也不想由她来说。虽然她出口林晓生答应的机会更大一点,他就是不想。有一点林晓生说的对,七年后的王晓静比起七年前更加精明,看不透她想做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对她这话也是若有所思。汤姆当面问林晓生:“晓生,你的档期满了吗?”
林晓生恍恍惚惚,自己像是在做梦。如果是七年前的江晓君,会选择私底下与他小声协商救人的事,那么他必定会排除万难答应下来。然而,不是。王晓静在众人面前正式邀请他,等于是胁迫他非得应承不可。他惊骇地看着那个冷漠微笑的女人,那绝不是他的晓君。扶住膝盖他站起来:“感谢各位的厚爱。可是在王女士的葬礼过后,我必须尽快飞回美国。那边有病人在等我。”
收到这话,肖祈暗喊糟,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他匆匆出去追林晓生。恐怕是没追上,大伙儿看他出去后不久折回来对张佑清说:“我借她一下。”紧接他瞪住王晓静:“我有话和你说。”
王晓静颠着一只脚尾随他来到无人的楼道。
肖祈一拳砸在墙板,问:“你这是想报复他,还是想报复我?”
她不应不答。
肖祈忍着一肚子火:“你想报复谁都行。但是不要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许知敏还是你学生!”
她依然是眼望远方,默不吭声。
肖祈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的你,我最敬佩的是江晓君王晓静做人的基本道德。请你不要令我失望!”
“我做人有自己的准则,没有必要让谁失望不失望的。”王晓静道,“如果你认定了我让你失望,也没有什么好解释了。”
“好吧。你说,你刚刚为什么在公共场合邀请他,你明知道他那人是那种脾性——”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可以私下向他发出邀请。”
“私下?”她笑了一声,“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能私下邀请到他?”
肖祈方知他们对她所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自己所想象的。他的心窝口隐隐生疼了。
她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软道:“行。如果是我伤了他的自尊自傲,我会向他道歉的。怎么说都好,许知敏是我学生。再说当年她在北京到你那看病,还是我介绍的。”
不怕被揭穿七年苦心隐瞒的身份,让许知敏去找他。可见许知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肖祈歉意道:“我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
他是个耿直的男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点又与自己相似。她暗叹。
石青青担心他们,之后便是跟来了。见他们相安无事,她放下心头大石说:“晓静,你脚不方便,我喊蒋楠开车过来。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的。”
“不行。”石青青否决,“你一个人回家得爬九楼,怎么爬?不然你今晚住我那。”
“九楼?住那么高的楼层没有电梯吗?”肖祈插问。
石青青不睬王晓静使眼色,如实告诉肖祈:“老城区小区的房子,租金便宜,爬楼梯有利于女性健康的形象。”
“减肥有利于健康。”肖祈悟道。看得出,她因工作需要在必要的交际上是舍得花钱了,自己的吃住穿行则是更不舍得花钱了。他主动要求:“我送她回去吧。我答应过她姨妈的。”
石青青乐得,马上应同:“也好。”
王晓静觉得很不好,又推却不了。她简直要连同石青青一块“怨怒”起来。肖祈拎了一袋换药的用品,扶她到门□□代:“等我会儿,我去一下车棚。”她有些惊异,他到R市才几天,就买车了?等了一阵,却是见他推了一辆旧单车过来。
肖祈拍拍单车后座:“上车吧。”
听到这句,王晓静咬着下唇忍笑。她不是笑他买不买车,而是笑他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存有歧义。此车乃单车,非小车。
“怎么了?”肖祈恼道,“这车我亲自检查过,上过油,轮胎充了气,半路绝对不出问题。”
她止住笑,摆摆手:“不。这车很好。比宝马、奔驰都好。”
比宝马奔驰好——不似是戏谑他,是真诚的话。肖祈懂得,女人欣赏男人和男人欣赏女人同个理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好,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读懂。可她读懂了。
她跃上后座,两手抓铁架子。他对此是有那么一点失望,想象着她搂他的腰偎在他背的样子。她看他老半天不动,问:“车子怎了?”
“没什么。”他想自己是有点坏心,三十老几了忽然想与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搞恶作剧。年纪大了并不意味可以不浪漫嘛。他猛地一踩脚踏板,她半身不稳轻轻挨了挨他的背。他像只偷腥的猫偷偷地笑了。单车尚有个好处,没有车前镜,她看不见他在笑。
他忘了,她耳朵很尖。笑声她是听见了,瘪瘪嘴,然后拿手捂住嘴。她也感到幸运,单车没有车前镜他瞧不见她的失态。
车轮子咿呀咿呀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他不紧不慢地载着她前行。拂面的风舒缓,傍晚的霞光惬意。她享受大自然带来的平静。坐车她向来不喜。因为人在工作生活中已经有许多的约束,仅剩下班回家这一段比较自由,却是硬要把自己困在小车封闭的空间里,她是想不通。所以她直言单车比宝马奔驰好。有些人的家与工作单位相距甚远,买个小车方便上下班无可厚非。可这正说明了整个城市的发展是不与自然亲近的。堵车,噪音,污气,几时人们才能抛弃私利还天空一个清净?难!
由是想到朱建明等人对于她母亲葬礼的指手画脚,她打从心里感到不舒服。只是她变了,失去了天真质朴,无法一口拒绝。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职位、升职、收入、声誉,这些都与人际关系息息相关。她尚没有这个胆量扫领导的威风。
外公似乎并不想答应,姨妈王秀琳则大表赞同。家人想让葬礼办的体面一点,隆重一点,可以理解。左思右想,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自己都只能是顺水推舟了。
思考这些扯不清理还乱的事情本来就累。这一次没有他作怪,她自然而然地把头偎依在他背上,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夹克衫。
肖祈上身起了阵颤栗。他微微眯起眼,眼角的余光望着地表他和她的影子紧紧贴在了一起,心中感叹着这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图画。他要的家就是这样,不需奢华,只需两人心心相印。
不觉地,他放慢了速度,愿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与她一起永远地走下去。
她家斜对面是菜市场。去到的时候大部分菜农已经收摊。她建议随意在外边大排档吃碗面就算了。他不让,知道她中午饭肯定没吃,又有伤。自行车停放好,她在市场前面等,好奇他这个大厨能拣到些什么剩菜。他倒是没让她久等,仅几分钟,拎了几袋跑了出来。
“是什么?”她张望袋里。
他故作神秘把袋子全部移到左手,右手揽住她的肩头。她为此瑟缩了下,他搂得更紧了。她为自己莫名的心慌心悸羞赧,惊讶地想自己怎么会对他有了那种感觉。他低头看她深埋的脸,察觉得到她的动摇不禁微笑。他这次回来是志在必得,纵使她对林晓生仍存有感情他也不怕,他有信心最适合她的是自己。
九楼漫长。他扶她的腰一层台阶一个脚印慢慢地放上去。居民楼里部分人认识她,路过对她打招呼:“晓静,你的脚怎么了?”部分人指着肖祈问:“你同事吗?”她大方回答“是”。肖祈只留意她不要跌倒,没答睬人家怎么问。上到六楼,一个许久没碰面的老大妈看他们两个甚是亲密,笑呵呵说:“晓静,你结婚了啊,这位是你老公吧?”她噎住。肖祈这会不装聋作哑了,迅速抬头替她作答:“近期结婚。大妈记得来喝我们的喜酒。”
到了家门口,她瞪视他:“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他黧黑的脸膛浮现一丝顽皮的笑:“这么说,你决定和我在一起了。”
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撇嘴:“哪有的事——”取出钥匙开门,不敢望他多一眼。
进了屋门,他发现是一个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套间。家具简陋,干净整洁。他问:“租金多少?”
“一个月五百六,不包水电费,还可以吧。”她弯腰拾掇起沙发上的几本教科书。
他随手抽出她拿的一本:“针灸学?你不是搞神经内科吗?”
“是神经内科。但是听人说,针灸对于植物人治疗有效,就晚上去听点课。”她想起了母亲,感觉母亲仍在医院躺着只是没醒,迷糊地说,“我忘了,今晚还有课。”
他立即把她手里的书接过全部扔一边,给她打开电视机:“你看电视。我去做饭,争取半个小时内开饭。”
蓦地她回忆起了七年前她到他住所吃饭,笑道:“你这个司令员的口气还是没变。”
“我说了,我没参过军。”他接着话,看她要起身喝道,“你脚上有伤呢。坐着!不要给我添麻烦。”
“我会添麻烦吗?”她娇笑。
“会。”他斩钉截铁,“揭个锅盖给我搞个烫伤,还使劲地揪自己耳朵不放。”
这个窘事他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她尴尬地辩解:“那是以前——”
“总之,你老老实实给我坐着等开餐。”他把她摁回沙发上,望时间不早了,把菜拎进厨房。
她是坐不住的。不能进厨房,她入房间。出趟公差回来后,她一直没时间整理行李。从旅行袋中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压在最底下的是一个黄色的平安符。出差的地方她听人说近郊有一间很灵验的庙,她大清早满怀虔诚替母亲求取。回来竟是这般。可知人要走的时候必是要走的,寄望于神也没用。她的泪便是委屈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到了厨房。肖祈一开始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细听之下无误,他慌忙熄了炉火冲进房内。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她双腿跪在地上挨着床傍,一手揪着个平安符一手捂着双眼,泪湿了床单。
他爱她笑的样子,疼她哭的时候。走到她身边,他轻柔地把她抱入怀里。拉下她捂脸的手,他再也无法自已。伏低下头他吻她脸上的泪,亲她的眼皮睫毛,沿着她小巧的鼻子来到她的唇辗转索要。手探入她衣内摸到她皮肤湿冷,他立即解掉了她的一排子衣扣,双手把她抱上床。在他的手伸去关床头灯时,她意识有些醒了慌乱地捏住他的小臂。
“只要你说一句,你想继续等林晓生,我就停下来。”他嗓音沙哑地说。
林晓生?她打了个冷战。那个伤了她多少次的男人,一辈子要她付出不想回报的男人。她用力环住了他的脖颈:“不。我喜欢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