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封缄(GL)
作者:漠然逝 | 分类:现言 | 字数:1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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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祈祷没有吹进上帝的耳朵
感受着她投过来的视线, 却没有预想中对于某种阴暗的恐慌,一蕊蕊一簇簇的勉强从高不可仰的暗流中凝聚发酵,朱里尽量使笑容看起来和善, “阿姨好。”她的头发依然凌乱, 雨滴渐渐把她打湿。
夏绿一心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抱住她, 抚好她的刘海, 驱散她眉间的阴霾。可xia/身还是很痛,痛得真不是时候,她吃力地走过去。
杜若把头转向夏绿, 死死盯住她,像在对陌生人说话, “又被碰了对吧?她就是个女流氓!”
和杜若说话变成了折磨,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夏绿坦然地拉过朱里, 和她的手心叠着手心,似在提醒, “我们是两厢情愿。”
“阿兰,你以为你们现在在一起,就能一辈子安生下去?你不会突然觉得恶心?不会突然渴望依靠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不会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不会顾及一个母亲布满疮痍的心?”杜若叹着气,态度没有了之前的强硬,她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瞧, 这就是爱, 彼此之间没有怨恨没有轻蔑没有猜忌没有禁锢, 却还要看别人脸色?然后再因此伤害对方?接着离开, 说这是为大家好?“大家好”了之后呢, 老老实实过日子,平平庸庸地完成嫁夫生子传宗接代的任务, 于是在耄耋之年悔不当初或是麻木不仁?或是欣然接受,如此这般,就真的安慰得了欺骗得了真实的内心?用苍白的话语根本过不了关,夏绿突然想到早上看到的两个睡得稍稍陷下去的枕窝,在洗手间里摆成一对的洗漱杯,阳台上随风飘荡着的自己手洗的朱里的衣服,那股甜蜜如同亿万伏特的电流贯穿全身,想要长相厮守啊,心砰砰砰地直跳,她开口道,“何必这样两败俱伤。你给我们时间来证明啊。妈,我讨厌吵架,一吵架我就觉得人生全都乱了套。而且,就算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丝毫动摇不了我的决心。我是仍会爱你,但永远不会敬重你。如果你想要这个结局的话,那么,谁也阻挡不了。”
平时没有攻击性的夏绿又常常在关键时刻展现魄力,朱里在一旁痴望夏绿。
“你可能不知道,她的母亲现在是个危险人物,她就是祸水,说那些堂而皇之的话有什么用?!你最起码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吧?”杜若沉吟了一会,痛心疾首地说。
“她跟不跟我在一起都是我的羁绊。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们同喜同忧很正常。”
杜若别开脸去。不想说话了。
打雷了。远处几个窗户忽明忽暗。雨势越来越大,过时的祈祷没有吹进上帝的耳朵,雨水把天地都缝合。
“阿姨,我们现在要过去找杨舒荷,你去么?”朱里拽了拽还要理论的夏绿,不卑不亢地问道。
杜若也不去看她,只冷冷地回应,“去!”
朱里正打算坐上驾驶座,杜若制止她,“让阿兰开,你跟我到后座,我还有些话想面对面同你说。”
“妈。”夏绿变得谨慎起来,转而看向朱里不肯放她走。
杜若已经进了车内。
“没事。”朱里用调侃的口吻说,“我快要被雨淋死了,走吧。”
“我妈太固执了,像个小孩。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夏绿吻了吻朱里的额头,“但是,也很不想看到你受欺负啊,我们要不要再溜掉一次,这次找个更好玩的地方……”
朱里哈哈大笑,眼睛眯成好看的线,“夏绿,别闹。你专心去开你的车。你那么烂的体力……要加油啊。”她顺着她的毛,幸灾乐祸。
“好啦。”夏绿拾她的手,将唇瓣贴在她那略显凉意的指尖,眼中含着温和而明亮的光泽,压低了嗓音,又格外的清晰,“等下回来去逛逛超市,家里没多少存粮了。”
“是。亲□□主妇。”
“怎么办?好不想进车里。”才和好没多久,还没好好体验这种温暖呢,光是抱抱吻吻是远远不够的,还想要,一起买菜一起散步一起旅游一起看电影做一切情侣之间可以做的事……夏绿拧着一边的眉毛,“在大雨中的感觉原来可以这么的好啊。再待一会吧。”她张开双臂,“哈哈……好不好嘛朱里?”
“夏绿,你不会是在向我撒娇吧?”朱里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快进去,要是得了感冒就不好啦!夏小绿,你再不乖点,我就家法伺候了。”
“……”夏绿无奈地吐了一口气,旋即又高兴起来,“那,等下要跟我去逛超市,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你要讲几遍啊。烦人精。”
“你……唔……”
朱里觉得此刻的夏绿如此平凡又璀璨。她的唇是这么的柔软这么的香甜,嗯,爱不释口……真想一直吻下去啊……
一大片夜色在车灯的照耀下如苏醒的幽灵。
杜若还是用吃人的眼神看着朱里,好像那可以化作鞭子、化作棍棒抽打在朱里身上一样。
窗外有那么多迷人的景致,朱里实在是很不想和她对峙,歪着脑袋,昏昏欲睡地在玻璃窗上画圈。
自由散漫惯了的朱里让杜若很是恼火。
“你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缠着我家阿兰了吧?”杜若留着心眼观察她的情绪变化。
“对啊。”朱里一副这件事很光荣的模样。
“你的母亲是不是一直很缺钱?”
朱里碍于情面闷声应道,“……嗯。”
“根据种种迹象,我怀疑你也是夏铭旭那边的人。”
夏绿踩了刹车,“妈,请你不要这样。”
“这个世界很残酷。阿兰。”杜若冷冷一笑,“就像江总监,她对舒荷不是也好像死心塌地的。然而,有谁会想到,她其实是夏铭旭安插/进来的棋子?”
“你说江总监她……”夏绿有点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开你的车。”杜若并不想和夏绿继续探讨。
车子又缓缓前行。
夏绿调了一下后视镜。
朱里看着杜若,手指却不停地小幅度摆弄,执著地玩着自己的单人游戏。
“你骗得了我家阿兰可骗不了我。”杜若移近朱里,坐在后座的正中,她一手按在她的头上,如同猎人对付猎物,“怎样,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对不对?”
夏绿简直是哭笑不得,“妈,朱里就是我的心头爱。就是这样。我们之间很好,真的。”
“我要听她解释。你别插嘴。”杜若不依不饶地问朱里,“你是不是很想我死?你夺走了我的阿兰很得意吧?去啊,去告诉夏铭旭,说你胜券在握。”
“我没那样想过,而且我……”
“你就继续装吧!”杜若咄咄逼人。
夏绿觉得嗓子眼堵得慌,手在方向盘上有点烦躁地拨着,心里沉甸甸的,视线模糊,“妈,为什么非得这样?”她顿了顿,“朱里,再等我一下。事情办完后我们就可以去逛超市了。你把耳朵捂起来。”
“很好,你们都想我死,想我早点死。现在连成一气了,合起来对付我了!”
有那么难么?只是祝福而已。夏绿不懂为什么这次情绪就这样轻易上来了,眼中充满了泪水。也许是每次想好好和朱里待在一起都会遭到各式各样的阻扰,阻扰到她后怕,阻扰到她如此恐慌。不想再失去朱里一次……
路变得越来越朦胧,前方有喇叭在响,命运给她的电报让她无法准备。
等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没路了,那是栏杆?是栏杆啊!!
“夏绿!”
“不!”杜若整个人从后面直接飞过去就要撞在挡风玻璃上。
当朱里的脑袋耷拉在她面前,血汹涌地流下来的时候,杜若才知道她救了自己。
但是,情况最严重的是夏绿。她承受了她们的部分冲击力。那一瞬,她和朱里一样,丝毫没考虑到自身安危。
杜若叫不出声。眼泪唰唰唰地掉下来。
夏绿,完全是个血人……
杨舒荷坐不住了,杜若明明通知她说要提早回来。天色都暗下来了,仍是没消没息,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于是她也给夏绿拨了几个电话,忙音忙音忙音!
将手机放入口袋。杨舒荷出门了。
她向来雷厉风行,最直接的就是去找夏铭旭。
“什么?”夏铭旭的双手搭在优质的真皮沙发上,二郎腿翘得老高,他笑得停不下来,鱼尾纹都显得相当有活力,“我有没有听错?你到底打算找我要几个人呐?难不成我是人贩子?女儿,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夏铭旭,你就只会这些小人行径,我还不了解你么?”
“对对对,但除了你的江总监外,其他人的去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感到很抱歉。”
说到江子含,杨舒荷的心又给提吊起来,“你交不出她人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是我派去你那边的人噢。”夏铭旭双臂交叠,直视杨舒荷的眼睛,却没捕捉到她惊讶的神情。
“呵。”杨舒荷冷笑,“我知道的。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她背叛了你不是么?”
“没错。那个死女人还给我逃跑,我朝她腹部开了数枪……她肯定是活不成了。那一地的血啊……”夏铭旭惋惜地说,“而且我也查不到她的住院记录。我实在没想到她在你的心里可以算是有分量的。这次我原本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吓唬吓唬你。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女人其实也不值得我们父女大动干戈不是么?”
“我自始自终气的是,她不向我坦白。我一直在等,一直给她机会,可她就是不说。她不说,我也没办法敞开心胸接纳她。”杨舒荷又笑了,她似乎没听到夏铭旭的话,只是喃喃自语着,“现在呢,人没了啊,我还能指望她从坟墓里爬出来让我声讨她么?让我……说爱她?”杨舒荷还是难过了,“然后,从此不再难过。”她无力地叹道,“这个家伙,该是多笨,藏着那么多的心事不说。看不出我有多生气。这十几年来,我总是故意为难她,动不动拿她当出气筒。透过你的提醒,我才明白,我多么地渴望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
“你应该早点向我认输。”夏铭旭睥睨她,“真正毁掉她的是你。”
是这样么?
记忆在暗室里用柔焦镜头处理沉淀的过去。最初的美好,总是在不明不白的时候吧。
那会的江子含是个好好学生,还是学生会会长,一个学年能拿下的奖状估计可以铺成一条红地毯了。她在学校里算是个大人物,人气爆棚让人望尘莫及。爱慕崇拜她的男男女女用十根手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只要杨舒荷一逃课,她就会负责追缉,搞得好像她也兼职锦衣卫似的。
杨舒荷永远记得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那样落落大方,炫目好看的笑容让人不自觉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许久。
“怎么又是你?”这块僻静荫冉的小草坪是杨舒荷的秘密基地,江子含当然就是不速之客了。
“杨同学,虽然你是个天才,一直逃课成绩也照样好得不像话,但是作为你的同桌,每次值日我都很辛苦,今天我特别留了四楼的天台没打扫,你看着办吧。”
这时杨舒荷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两把扫帚。还以为这家伙会使用怀柔政策呢。
“去死吧。”杨舒荷说。
“你和我一起把天台打扫完我就去死。”江子含毫不介意地说,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想不想快点看我去死?”
“想。”
大汗淋漓过后,好像风儿也有椽子,将舒爽架构成丝绸。
江子含跳坐在顶上的围栏,晃着脚,“杨同学,劳动也是一种美,感觉不赖吧?”
杨舒荷看到她那个架势反倒有些不安,“你过来。”
“不要。你不是想看我去死么?”她一手撑着那个边沿,竟然不管不顾地真的要往下跳。
杨舒荷出了一身冷汗,使劲拉住她,“要死也不可以死在我面前!听懂了没?!”
“嗯。我记下了。”
从此以后,杨舒荷再没逃过课。因为会长什么的最讨厌了。
有一次杨舒荷爬到树上睡午觉,一不小心跌了下来。江子含比她还要紧张,捂着她的患处,眼中噙满泪水,她不想让杨舒荷看到于是偏过头,口气陡然转冷,“你就不能小心点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不就擦破点皮。至于么?和你的疯狂相比这算得了什么。”杨舒荷无所谓地说,然后把嘴里的口香糖吐掉。
“再也不想管你了啦!”没想到江子含会这样大吼,但她最终还是掏出纸巾,万般谨慎地处理她的伤口。
幸福的时刻,正是在疼痛减弱之时。由于疼痛的存在,杨舒荷受到她这样的关怀。别扭的关怀。
杨舒荷呆掉几秒钟,强有力的手拉过她,笑意变深,“别生气了,来,给你香吻一枚。”她开玩笑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当时年少,哪里会知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江子含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与众不同桀骜不驯的女生,不,是爱。她甚至偷偷匿名写过一封情书给杨舒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哈……”杨舒荷抖抖那张纸条,“这孩子估计是琼瑶剧看多了,感情这么丰富。”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也不想知道是谁写的么?”
“懒得。”
“这样看来,你好像很不好追啊。”
杨舒荷坐到江子含的大腿上,拆开一颗糖果扔进嘴里,“废话。”
“真好。”
“好什么好?”
“就是真好。”
就是这样讨人厌的家伙,十几年来无怨无悔地追随着自己。
在杨舒荷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在杨舒荷变得喜怒无常后,她只默默守候,不离不弃。
之于杨舒荷,江子含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她们了解彼此最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
“我放弃……”杨舒荷说。
但是,她们忘了彼此最需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