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粤戈轻描淡写地抛出那句话后, 豪森格尔虽然见惯了大场面，但还是忍不住想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吹一声口哨。

豪森格尔耸了耸肩，有些倨傲地道：“好吧, 你们年轻人总是能做出许多让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惊叹的事, 不过, 我这部电影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投资, 好莱坞许多投资商挥舞着钞票想让我开个后门, 我都拒绝了，我们并不缺钱。”

肖粤戈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微微摇了摇头：“您的全球探险系列固然不缺挥舞着钞票的投资客, 但您真正想拍的电影，恕我直言, 感兴趣的人应该不多吧？我听说, 那是一部专门拍给孩子们看的电影。”

豪森格尔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为了女演员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毕竟很多不理智的纨绔子弟很容易为了所谓的爱情、美色和YU望大笔大笔地花钱, 没想到对方却偏偏提到了他成名后唯一一个被合伙人和投资商同时拒绝的CASE。

豪森格尔：“年轻人，我开始对你真正感兴趣了。”

肖粤戈不置可否：“我对被您搁置的那一个case才是真正地感兴趣，我想，我很有兴趣投资它。”

豪森格尔：“这可不是一件用来开玩笑的事，要是你仅仅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来拉近我们的关系, 那你会事与愿违的。当然, 你要是真的能给我投资, 我才不会在乎你的最初目标是什么, 我只会在乎你的支票后面到底有几个零。”

此时侍者已经开始上菜, 肖粤戈端起酒杯先敬了豪森格尔一杯，才慢悠悠开始说道：“我看过五年前的《电影人杂志》, 就是在上面看到了您的这个故事。我没想到您最初的梦想，竟然是想当一个专门拍摄儿童电影的导演，自然，这让您在职业生涯的前十年几乎穷困潦倒，后来意外拍了商业片，却反而大获成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有了现在商业片之王的地位。不瞒您说，这跟我姐姐的经历实在很相似，她现在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男装设计师，或许应该说是一个非常赚钱的男装设计师，但她最初的梦想，却是做一个女装设计师。设计男装是为了生活，设计女装则是为了梦想。她很幸运，同时兼顾了生活和梦想。”

豪森格尔抬了抬酒杯，轻轻啜了一口：“说实话，你姐姐这个故事并不怎么样，但拍电影给孩子们看确实是我的梦想，拍电影给成人看，也是我的事业。”

他也不等肖粤戈回话，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是移民的孩子，出生在美国相对偏僻贫困的一个州，从小就喜欢看电影，但那时候我家里孩子很多，过生活尚且困难，更何况是这些完全可以忽略的爱好。我八岁生日的时候，第一次得到了一张电影票，我觉得我干涸的心灵突然就有了寄托，你知道吗，一个八岁孩子竟然会觉得心灵干涸，我现在想来也很不可思议。”

豪森格尔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自得的表情，“不过我从小就觉得自己跟身边那些蠢货完全不同，我觉得自己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毕竟像我这样的人，狂妄几乎是生而有之的。我从那时候就决定，我要拍电影给像我这样的孩子看，不仅仅是那些愚蠢的可笑的情节，我要表达的，远远比那要多得多。从南加大毕业后，我就开始拍电影，如你所说，一败涂地。后来我终于为了吃饭开始去拍商业片，一下子就取得了那该死的成功（此处我觉得用英文原文fucking success比较合适）。”说到这里，豪森格尔的表情有些得意，又有些狰狞，呈现在他脸上莫名有些滑稽。

肖粤戈：“但您一直没有放弃不是么？这真的是一件令人尊敬的事。”

豪森格尔：“但那帮该死的投资商不这么想，他们只看好我的商业片，却对我最天才的想法和理念不屑一顾，认为我除了商业片在其他领域不可能获得成功。天知道我只用了百分之三十的精力来拍这些该死的商业片。”

肖粤戈觉得，这老头儿大概只说了百分之五十的真话。毕竟，要是他愿意倾家荡产的话，还是能随心所欲地去拍任何他想要拍的电影，所以他其实对自己能否拍出口碑票房俱佳的非商业片也是抱有怀疑的吧。

不过肖粤戈自然不会去戳穿大导演，而是放下酒杯，双手交叠在一起，真诚地看着他：“所以，我出现了，我愿意当这个相信您的投资人。”

豪森格尔正色道：“年轻人，这件事我不接受开玩笑，要知道，我想象中的这部电影，可不是区区几百万美金，或者几千万美金可以达成的，甚至很可能直接就是上亿美金。”

肖粤戈点了点头，“当然，如果您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尽快签订有法律效力的合作书。”

豪森格尔这才算是真的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完全是认真的。虽然他还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愿意掏出这么一大笔钱投资给自己，毕竟捧一个中国女明星完全用不着这么大的手笔，但他才不会去管那些，对他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两人刚开始时候的角色也完全颠倒了，豪森格尔看肖粤戈，已经完全就是看金主爸爸的表情，而肖粤戈，也很自然地要求豪森格尔先提供完整的剧本供他观看，然后阐述他的思路。

豪森格尔很爽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今晚我们就可以彻夜长谈。等我们签了合作书，你的女孩，就会成为我全球探险系列唯一的一位东方女神！”

肖粤戈哭笑不得，连连摇手：“不不不，赵小姐只是我的员工罢了。”

豪森格促狭道：“肖，你不要害羞了，我都懂的，你们华国对这个有特殊的称呼，叫干女儿对不对？”说罢还朝肖粤戈眨了眨眼，让肖粤戈一阵恶寒。

肖粤戈：“不，干女儿跟干爹的年纪差不会这么小，不是，我都被你绕晕了，我有伴侣，投资您和关照公司员工，都是为了我的公司和我的事业，仅此而已。或者学习您的狂妄说法，这仅仅是我全球战略的一个小小部署罢了。”

豪森格尔看着方才一脸镇定，始终胸有成竹的年轻人难得地露出了窘迫的表情，哈哈一笑，然后主动招呼肖粤戈吃起了美食。

吃完饭后，肖粤戈随豪森格尔回到了他的套房，路上还给闻宴东打了个电话。

闻宴东：“怎么样，你那边结束了吗？我还在公司，你等我去接你。”

肖粤戈：“还没呢，我对豪森格尔导演的下一部戏很感兴趣，他也正在找投资商，我觉得很不错，晚上打算跟他聊聊，估计得到很晚了。”

闻宴东：“方便我过去么？”

肖粤戈：“你等等哈，我问问。”肖粤戈抬头对豪森格尔问道：“这边还有一位可爱多金又帅气的先生对您的电影感兴趣，他也想参与我们晚上的谈论可以么？”

豪森格尔对他撇了撇嘴：“我早就听出来了，这位有钱多金又帅气的先生就是肖你的伴侣吧？真是令人嫉妒，好的好的，来吧，只要带着钱来的，我都欢迎得不得了。”

闻宴东早在肖粤戈说“可爱多金又帅气”的时候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又听到对面的外国人说话后，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开始关电脑。

肖粤戈对豪森格尔得意地耸了耸肩，然后回头对闻宴东说了地址就挂了电话。

豪森格尔住的套房里办公设备很齐全，所以闻宴东的到的时候，肖粤戈已经捧着新鲜打印出来的剧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惊叹地跟豪森格尔讨论一番。此时的豪森格尔已经完全把肖粤戈当成了自己的知音，两人针对某些情节讨论的可谓是热火朝天。

闻宴东到的时候，肖粤戈给两人介绍了一下，然后就丢给了闻宴东另一本剧本。

说实话，这部片子五年后的成片肖粤戈也看过，但完全比不上原剧本的精彩。是的，在原来的时间线中，豪森格尔最终还是拍了这部片子，并且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虽然票房跟他最卖座的商业大片还有差距，但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却赋予了这部电影完全不同的深度。说是拍给孩子看的，但很多成年人都涌进了电影院去看这部据说能唤起每个人在童年时所有的幻想和梦想，并且能够与年少真挚的自己再次重逢。

但直到看到这部最原始的剧本，肖粤戈才发现，那部成品还是被阉割过的，要是能完美呈现剧本的所有内容，效果应该更为惊艳才对，当然，这已经完全成为一个不解之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