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厚厚的卷宗, 常肃保持着他一直以来的严肃神情，仿佛他将要说出的并不是什么重大的好消息：“我刚刚收到了米克导演跟塞维尔导演两位的试镜通知，他们都很欣赏你的表演, 给出的角色都是主角。还有几部外国电视剧的邀请, 我已经帮你给推掉了。”

慕宜海微笑着抬起头：“这不实现了我们当初的理想吗？当初《孤影》虽然拿了奖, 但他们仍旧不相信我的实力。”他拍了拍桌上写着《孤影》名字的奖杯：“你当初在外帮我找了那么多关系, 他们只肯用电视剧的常驻角色敷衍你, 但是现在，他们愿意给我主角的试镜机会了，这是好消息啊。”

常肃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淡然道：“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这证明了你的国际地位, 而我作为一手将你捧红的经纪人, 自然好处多多, 可是对你，那就不一定了。”他看着似乎已经有些触动的慕宜海, 看似平静的提醒他：“你忘了吗？许展意现在还没有到国际上打拼的资格，许飞文作为他的助理，也要留在国内，你在外拍戏一拍就是一年多，你对这份感情就这么有自信？”

慕宜海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 带着笑意抬头：“作为经纪人的你是有资格安排助理的工作的, 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啦。”他站起身来, 双手搭在常肃肩上按了按：“你肯定有办法的。”

常肃冷淡的甩开了慕宜海的手, 微微侧过了脸, 金色边的眼镜反射着冷淡的光：“我会找时间跟许展意说的。”

他们俩都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是要看许展意的态度如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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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肃将一杯柠檬水推到对面, 示意许展意坐下：“你最近怎么样？”许展意也耐得住性子，毫不客气的坐下之后，端起温度合口的柠檬水只淡淡沾了沾唇：“我？我过得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常肃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迁怒你的话，大可不必。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会忘掉的。”

许展意一向是以阳光少年的模样出现在公众眼前的，但现在，他收敛了开朗的笑容，一脸沉凝的看着人时，像是某种盯住了猎物的猛兽，展现了强大的攻击性。他轻轻放下水杯，哼了一声：“说起来占便宜的还是我，为什么你显得比我还能放得下？”

常肃蓦然抬头，被人在背后评价为是一潭死水般，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冒出了两朵愤怒的红晕：“这样的事情，你难道还想公布于众吗？难道还是我欠了你？”

“没错，就是你欠了我！”许展意猛的一拍桌子，两手撑在桌面上站了起来，他本就比常肃高出十来厘米，现在又居高临下，显得更有压迫感：“拿我当替身，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之前为你做的那些，难道不是你欠了我吗？”

他突然伸手摘了常肃的眼睛，手指轻轻沿着常肃的轮廓描摹：“他知道你为什么明明没有近视，还非得带着眼镜吗？他知道你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导演，而不是什么金牌经纪人吗？”

常肃用力的拂开他的手，显得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想告诉别人就去说好了。”

许展意强硬的抓紧了常肃的手，作为经纪人的常肃，就算平时有注意锻炼身体维持体型，但怎么能一直健身更兼天赋巨力的许展意比？许展意一只手就能将他牢牢的控制住。

隔着桌子将人半拖离地面，不容反对的拽到自己怀里，看着那双充满怒火瞪着自己的眼眸，许展意微微一笑，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常肃的眼睫：“可是这些我都知道。你戴着眼镜，是因为你这双看起来十分温柔的杏眼，你觉得这样会显得没有威严。你也不是他们口中的天生面瘫，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当他的经纪人，才刻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常肃闭上眼，拧开头，脸上既没有愤怒的红晕，也没有被人戳破心事的苍白，像是他一直以来出现在外人眼中的那样，平静而淡然：“我当初跟你亲近，并不是想要拿你当替身什么的。”感受到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紧，常肃在心里微微叹息，到底还是把接下来的话说出了口。

“我只是在履行一个作为经纪人的义务罢了。我需要清楚你的能力，以及你对一些事物的看法。我作为你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搭档，需要对你有必要的了解。”他顿了顿，轻轻用力就推开了禁锢住自己的手，看着明显有些失神的许展意的眼睛，常肃认真的道：“我知道你的观察非常敏锐，这也有助于你磨砺演技。我的事你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吧。不过有时候你也不能太依赖你的观察，直觉并不是那么可靠的。”

常肃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坐下来再谈吧？怎么样？”

许展意愣愣的坐了下来，又喝了口面前的柠檬水，仿佛被那种酸涩刺激醒了一般，收敛了表情，十指相扣，拢在水杯周围，仿佛是能从带着余温的水杯中汲取温暖一般，他抬起头，尖锐问道：“你之前逃避了我这么久，怎么突然愿意找我谈了。”他瞟了一眼常肃桌上摆着的他跟慕宜海的合照，意有所指的道：“是因为他？”

许展意不等常肃表态，就摇了摇头，肯定的道：“那个人的事，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何必来找我？那肯定是跟我哥哥有关了？而且这件事要是我强烈反对的话，肯定不能完成？”常肃默默点头。

许展意呵的冷笑了一声，眼中一片冰冷寒光，像是把刚刚被拔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尖锐逼人：“让我来猜猜是什么事。听说《潜龙》在国外的反响也不错，票房数据也很亮眼，是不是有人来邀请慕宜海试镜，而且他的把握也很大？”他越说语速越快，最后站起身来，瞪着常肃道：“他想把我哥带到国外去？而你就来帮他当这个说客了？没什么好谈的，我肯定会抗议到底的！”

常肃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右手掐紧了左手的虎口，嘶声道：“他们俩去，我留下来。”

“他们俩去，你留下来？”许展意蓦地转身，眼中仿佛有两把火在烧，在这样目光的炙烤下，常肃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我知道我没办法跟你哥哥相比，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为了争一时之气，而毁了你哥哥的恋情。地下恋情已经很艰难了，再加上一年两年的异地恋，真是能改变很多。”

“我哥哥的幸福，我当然会好好照看着。”许展意盯着常肃的眼，不无恶意的道：“我惊讶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能跟我哥哥相比？”

常肃干咳了一声：“我是你的经纪人。”他的右手再次掐住了左手的虎口，哽了哽才解释道：“这件事也是我早就想好了的，我的外语并不好，在国外也没经营出什么人脉，公司跟我都倾向于把宜海的海外合约签在一个国际的大公司名下，由那边委派经纪人处理宜海的工作。而我则留在国内，再带一个新人。那个人就是你。”而他将成为许展意的专属经纪人。

许展意的眼睛不着痕迹的从常肃的左手上掠过，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开始那种全然的愤怒，显得平静了很多，就在常肃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说来说去，我不就还是慕宜海的替身么？我该向你表示荣幸吗，毕竟我可是从一个小公司的、眼看着就要过气的小明星，一跃而成为了黑曜石男一哥的替身呢！”他摆摆手，示意常肃不必解释，带着些淡淡嘲讽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扮演我的角色的。”他还特意加重了角色这两个字。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常肃眼睁睁看着他推开门，走出去，再谨慎的将门关上。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不然肯定会对他们将来的合作有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无力的将手垂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