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靠近的时候，真实的听到一声惨叫。她和花嘟嘟同时一愣，加快速度跑进黑暗里。因为，那是仓洛的声音……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袭来，也让人忘了恐惧。耳边回荡的是她沉重的喘气和脚步声，脸上的冷汗更加密集。这似乎是个怪圈，她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回来时的路。

似乎从她跑进来那时候起，黑暗已经将她吞噬。

怀里突然传来光亮，虚弱的花嘟嘟双手捧着一个萤火之光，虽然很弱，但她好歹看见了四周的景物。

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跑不出去，这里是一个用灵力编织的迷宫。

“小月牙，那边。”

她按照花嘟嘟的指引找到了迷宫命口，双手快速结印打进去，迷宫像雾一样渐渐散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栋破旧的石屋。有点像玄机阁地狱岩的石屋。

“快……快进去——”

“嗯。”

当她跑到石屋门口时，四周亮起一片火光，无数萤火虫飞舞，照亮了整片天空。她再看怀里的花嘟嘟，它已经变回洋葱的形态，虚弱的躺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嘟嘟，谢谢你。”

她毫不费力的推开石屋大门，黑暗和寒冷接踵而至。她不由抱紧双臂，全神戒备的走了进去。石屋里有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道路，里面传来阵阵阴风，让人头皮发麻。可是再害怕也好，她想起仓洛的惨叫，头也不回的踏上这条道路。

萤火虫跟随在她四周，照亮了前方的路。她心怀感激的浅笑，更加聚精会神的观望四周。

除了偶然经过的风声和水滴声外，她感觉不到一点关于生灵的气息。

突然间小道震动起来，细小的土石从崖壁上脱落，雾从一边涌进来，萤火虫挣扎了几下，全都倒地死去了。

又是雾。

“不管了！妖烁！”

她要强行冲出去！

剑破苍穹，她这段时间只知道和西子爵扑蝶玩闹，根本没有修炼，连最基本的御剑飞翔也生疏了。好在妖烁带着自己这个半吊子主人冲出小道，惯性下直接把她甩了出去。

她连痛都来不及说，一溜烟站起来打量四周。

刹那间震惊响彻心头！

“这里……这里是玄机阁的地狱岩？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自己可是在蓬莱仙岛，怎么可能通过这条小道就到了玄机阁的地狱岩。蓬莱仙岛和玄机阁，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完全是两个极端，怎么可能……

当她又揉眼睛又掐自己大腿后，才确定自己是清醒的，而且没有看走眼，这里就是玄机阁的地狱岩！四周还有荷花池，那可是她曾经掉进去，从小落下怕水病根的地方，她不可能会看错！

又是一声惨叫，近在咫尺！

她瞬移来到石屋门口，颤抖的右手停在半空中。要是这里真的是地狱岩，里面就是熊熊岩浆，有进无出。

可是仓洛的惨叫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不管了！死就死吧！”

她双手奋力推开厚重的大门，没有炙热，没有岩浆，却看见仓洛嘴角淌血的倒在地上，一柄锋芒尽露的长剑正对准他。视线的夹缝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屏着呼吸艰难的挪动眼球，看清的时候，全身被悲伤席卷，泪落无声。

长剑叫清风，主人是上尘……

此时上尘披头散发，神情恍惚，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疯癫样子。

仓洛一看她来了，却用全身的力气大喊：“月牙快走，走啊！！”

走？还能走哪里去。上尘漆黑冰冷的眼神已经逼过来，清风随之指向她，杀戮全开。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师傅变成这样，半身入魔道，似乎最近蓬莱仙岛发生的事都是他做的……

“月牙……咳咳……快逃……逃……”

仓洛又吐了几口鲜血，前襟开出一朵朵妖娆的花。可他却一心只顾她，声嘶力竭的要她逃走。

每个人都让她逃让她走，上次西子爵发疯的时候，连花嘟嘟都这么说。她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很弱，不逃会被杀死。可是这次她的选择还是一样，不会逃……弱就让自己变强，只有变强了，才能救他，救自己身边的人……

“月牙，为什么还不逃……上尘他疯了……”

上尘忽然传来魑魅般的冷笑，下一秒挥动清风，剑舞向仓洛射去。

她眨眼舍弃最后懦弱的泪水，瞬移到他面前的时候，妖烁瞬间出现，挡住了上尘的剑舞。

“月牙，你打不过你师傅的，快逃……”

她转身看着仓洛的伤势，掏出花嘟嘟放到他怀里，神情严峻的说：“你伤的很重，虽然嘟嘟昏迷了，但应该能止住你的血……”

“我让你逃……”

“嘘。嘟嘟不喜欢被人吵醒。”

鲜血渐渐止住了，她也宽慰的松了口气。唯一的问题是，她该怎样面对已经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的上尘。

“月牙……”

“麻烦你帮我照顾下嘟嘟。”

她嘴角带着凄美绝望的笑，他却只能让自己心爱的人背水一战。

也许连背水一战也不是，毕竟对手是她最敬爱的师傅，不可能会和他一战……

眼前的上尘乱发遮脸，嘴里发出野兽嘶嘶的声响，手里的清风发着不属于他的光和灵力。她看着这样的他，想起和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是他把襁褓里的自己养大，十八年来形影不离，呵护备至。

这样给予自己重恩的人，该如何和他为敌厮杀……

她突然盈盈浅笑，摊开左手时，结界护住了仓洛，直接把他送出了石屋。虽然不知道能送到哪里，可她相信只要远离上尘的视线，他会是安全的。

“呼……师傅，小牙儿以前就想，长大了后要和师傅切磋切磋……”不由的哽咽了。“这次机会来了，请师傅指教。”

妖烁，拜托了……

是不忍还是太弱，如预料的一样，她始终不敌上尘。

当妖烁被震飞落地的时候，虎口被撕裂，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地面。她吃痛的单膝跪地，看着已经丧失心智的上尘，他在看自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她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吃力的站起来，大脑晕眩，身体不由往一边倒。

——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不能看着师傅变成这样……

她勉强站稳脚步，口中咸腥弥漫，缓缓从嘴角流出。她却直接吞了回去，对着他乖巧浅笑，像以前一样。胆小又爱惹事的徒弟辛月牙，和之后包容爱护她的师傅上尘……

“师傅就是师傅，小牙儿还是打不过您……”

她想到要是放这样的上尘出去，不只众生会遭殃，也会给上尘蒙上骂名。与其这样，不如和他同归于尽。

她想着偷偷往开关那里走，左手在墙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到开关，上尘却已经瞬移到她身后，清风的冰冷逼近脖子。

“师傅，原谅小牙儿放肆了——”

她闭眼用力按下开关，地面轰然裂开个大洞，地狱岩再次登场，熊熊岩浆瞬间烤热了石屋。

她用力抓住清风锋利的剑身，转身抱住上尘往地狱岩里跳。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上尘一世英名，才能消弭一场杀戮于无形。

让她没想到的是，千钧一发中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炽热的‘小牙儿’，她心如过电眼眶一热，余光中他还是那个双眼宠溺，温柔浅笑的师傅上尘。

——难道师傅恢复意识了？！

“师傅，小牙儿我……啊！”

她吃痛的低头一看，从地狱岩伸出一只鬼爪，正死死抓着自己的脚踝往下拽。

“小牙儿！”

清风砍断了那只鬼爪，顿时血流如注。上尘顺势一脚踢过去，直接把正要爬上来的那人踢回了地狱岩。之后他抱着她落到一边，紧张的检查她脚踝上的烧伤。她却惊恐的瞪大眼睛，脑海里想起刚才那个鬼爪的主人，竟然是天淮。

那个老东西竟能在地狱岩的熊熊烈火中活下去，不过估计刚才上尘那一踹，他应该粉身碎骨尸骨无存了。

“小牙儿你的脚还痛不痛，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快告诉师傅——”

回眸中他还是以前那个师傅上尘，虽然两鬓不再斑白，也不再老态龙钟。可是他的眼神，他的关爱，他终于恢复神智了。

她再也无法悲伤和不安，抱着他失声痛哭出来。仔细算来，自从上次玄机阁一别后，师徒俩有一年没有如此相拥。

上尘热泪盈眶的轻拍她的后背，想到这段时间的分离和心酸，只能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他依恋和她相互拥抱的感觉，像以前那样，她是属于自己的小牙儿……

之后他们离开了地狱岩，回去的路上从他口中得知，蓬莱仙岛神秘小道的尽头的确是玄机阁的地狱岩，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没说，她也没问。只要他恢复正常，还是自己的师傅，她都无所谓了。

只是他再牵自己手的时候，原来自己也会抗拒了……

后来听他一脸茫然苦恼的说着那晚中了暗算，神志昏迷，就再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不过后来她猜想，应该是天淮冤魂不散，引出了上尘心底的杀戮黑暗。上尘才会意识不清的杀了仓莽，还想置仓洛为死地。

南槐树下，上尘虔诚内疚的三叩首。随着这漫天飞舞的黄纸，似乎一切都要过去了……

也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