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琛回到租住的小屋, 客厅一团漆黑，卧室的门开着，灯光泄漏出来, 往荣琛心中最柔软的一处攻陷而去……他走进去, 看到郁辰在用CAD画图。

“什么时候也喜欢电脑画图了？”

郁辰合上电脑, 转身看他, “喝酒了？”

“喝了一点。”荣琛往床上一躺, 摊开四肢，呈“大”字状。

“洗澡去。”郁辰推推他。

“郁辰……”荣琛忽然翻了个身，压住他手臂, “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赶紧去洗澡！”郁辰用力，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无奈那人似乎花了十足十的力, 抽不动。

“我是知道你有多爱我了！”

郁辰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胡话！”

“我说的不是胡话，是实话！”荣琛忽然跳起来, 抱住郁辰的脖子往下倒去，后者一不留神被他压在身下。

“喂……”喝醉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很沉啊……

“郁辰，”荣琛撑起身体，俯视着他，郁辰望过去, 那人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眼神清明着一片透亮, “谢谢你……”

郁辰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 脑袋一片空白……

他说, “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那一声呢喃消失在两人唇齿之间……

纵使天大地大，我们却唯有对方。

***

日子上了轨道就觉得飞快。

虽然荣琛一直要求郁辰搬过来跟他同住, 但后者始终没有答应。算了，他只能自我安慰，周末情人也不错。

但是郁辰没有告诉他，他之所以不愿搬家，只是因为他需要段唯夏的工作室。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荣琛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喜欢夏天，喜欢高温的天气，色泽鲜艳着令人感觉畅快淋漓。

这天夏睿婷约了大家吃饭。

郁辰去了，带着荣琛。后者不出意外看到了叶云修。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晚上吃的是火锅。一人一个锅子的那种。

荣琛第一次吃这样的火锅，他一直觉得吃火锅就是要大家一起“洗筷子”才有氛围。闹哄哄的环境，人声鼎沸，扯着嗓子吆喝，“服务员，添水……加菜……添汤……”可是这里完全不同，温度调的很舒服，进门坐下就可以脱下外套，环境很幽雅，跟西餐厅差不多，大盆的绿色植物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还有漂亮的灯，连服务员都是帅哥美女来的，荣琛在心里小小郁闷，怎么找了个这么个地儿啊，谈情说爱的来还差不多。这五个人扎一堆算怎么回事！

他们坐了个六人桌。夏睿婷和荣琛坐在郁辰两边，对面是叶云修和段唯夏。荣琛抬头，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你们干吗一个个都苦着脸，又不要你们给钱，怕什么！”夏睿婷点了一推的食物，好在只是声势浩大，但实际份量并不多。

荣琛点的是个海鲜锅底，他看着面前比碗大不了多少的锅，心里琢磨，这得吃多少才能饱啊？

“我的机票订好了。”夏睿婷一边涮着不知道是羊肉片还是牛肉片一边说。

“这么快要开学了么？”郁辰把金针菇都夹到了荣琛锅了，后者抿着嘴偷偷笑。

“才不是开学……”夏睿婷小声嘀咕，偷偷观察段唯夏的表情。

“那你要去哪？”段唯夏抬起头看着她问。

“我要去支教……”

“爸爸知道吗？”段唯夏不动声色，慢慢吃着东西。

“我跟他说了……”

“那他怎么说？”

“他让我自己决定。”

“学校呢？”

“我办好手续了……”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非去不可了？”

“那还不是看你的游记看的……”那啥啥叫不出名字的丸子，夏睿婷统统丢进锅里。

“那你男朋友呢？”郁辰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她问。

“他啊……”夏睿婷的脸颊似乎被蒸汽熏着，微微泛红，“他就在那啊……”

“哦……”郁辰和段唯夏对视一眼，同时拖长了语调。

“干吗呀，你们这是干吗啊……”夏睿婷似乎有些委屈，“你们一个个都成双成对的，就我那么远……还不许人家争取一下哪……”

郁辰和段唯夏互看一眼，微微变色。荣琛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成功吸引众人目光。

“啊，”荣琛看着他们，眨眨眼，再眨眨眼，大感尴尬，想了想决定装傻充愣，“我，这个……这个丸子挺好吃的，叫什么来着？再点一份吧？”

郁辰忽然觉得满脸黑线，夏睿婷在他旁边“咯咯咯”笑个不停，这么个极品活宝自己哪找来的！

“郁辰，看来你□□的很失败啊……”

荣琛一听，顿时眯了眼睛心里腹诽，笑得跟下蛋的鸡一样，难道你男朋友就把你□□的很好么！

倒是叶云修一直没什么反应，安静的不像他的风格。

他是夏睿婷请来的，而不是段唯夏。

荣琛站在一排排的调料面前，看着那个写着“每位四元，无限量供应”的小牌子，心里纳闷，总不会有人专程来吃调料吧？他尝过，觉得那个海鲜酱美味无比。挖了满满一碗，一抬头看到叶云修站在自己身边，正在挤芥末。

“哇，您喜欢吃这个？”荣琛惊讶无比，他对这类的东西排斥无比，碰不得一点，对于那些爱吃生食的人觉得匪夷所思。

“我不喜欢。”叶云修淡淡说。荣琛这才注意到他拿了两个调料碗，哦……大概是段唯夏喜欢吃。

荣琛看着叶云修忽然觉得他也挺委屈的，等了这么久，却只有一个不明不白的答案，若即若离，飘渺无依……关键是他还是自愿的，唉唉，这年头，真什么样的人都有！

不足外人道啊！

吃晚饭各自回家，叶云修送段唯夏和夏睿婷，荣琛自然上了郁辰的车。

“郁辰，去我那吧，我有东西给你。”

郁辰看他一眼，“好。”

两人到家，荣琛迫不及待从卧室拖出一大堆袋子，往沙发上一放，“喏，都是给你的。”

“什么呀……”郁辰接过来，各式各样的袋子，不同超市不同商场……

“我找了全部能去的超市啊小店啊商场啊，我连机场也去了……”

“你这是……”郁辰把那些袋子打开，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叹气，那是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品种繁多，眼花缭乱。

“这个……纪念我们认识，这个，相识一个月，那这个就是圣诞节，新年，情人节……”荣琛挑着倒出来的各种巧克力，一个个放在郁辰面前。

“那这个呢？”郁辰指着荣琛面前没有挑完的精美盒子，“立春？或者元宵节？不然植树节？”

荣琛忽然瞪大眼睛看着他，抓抓头，“我也没想那么多，看着就买了……买啊买的，就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

“我还为你要把未来十年的礼物都给买了！”

“啊？”荣琛好像有些迟钝，“这我倒没有想过，明年的就再买呗……”

“你也不怕我吃这么多上火……”郁辰嘟囔着，心里却是温暖的。

荣琛一把握住他的手，“我这个人粗枝大叶的，你不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你吧？这么些东西就把一年给对付过去了？”

郁辰瞪大眼睛，这也叫敷衍？那自己可千万不要这样“敷衍”别人，太劳民伤财了！

“荣琛……谢谢你……”

“那你今晚留下来好不好？”荣琛看着他，满是期待。

郁辰微微蹙眉，正待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不要问这样的问题……”荣琛忽然扑了上来，一下子压倒郁辰，“只要行动表示就可以了是吧！”

“喂！”郁辰挣扎，耳边传来意料中“哗啦啦”的声音，“巧克力全掉下去了……”

“别管它……”尾音彻底消失，屋子里只剩下持续不断“哗啦啦”的声音……

慢慢的，彻底安静下来，只除了……

嘿嘿……

***

荣琛其实一直不太能明白叶云修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可是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傍晚，大家下班都走了，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荣琛忙完手头的活，走去茶水间，想了想帮他带了杯茶。

敲开门的时候，叶云修正站在窗口，手里的烟烧到了头，却浑然不觉。荣琛甚至认为那一声“请进”并不是因为他听见了敲门声，而仅仅只是他的条件反射，至少，自己站在他身后，他也毫无反应。

窗帘是拉开的，夕阳倾泻进来冲淡了室内的灯光，叶云修望着窗外，表情是少有的迷茫，荣琛就看着他，也不出声，手里的热茶渐渐失去温度，直到听到他“嘶”的一声，荣琛才惊醒过来，“叶总？”

叶云修甩甩手，把烟蒂掐灭，“有事吗？”

“哦，我看你还没走，就给你倒了杯茶，”荣琛说着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只是……好像已经冷了。

“谢谢，”叶云修坐下来，“你怎么还没走？”

“哦，我准备走了。”荣琛直起身，准备往外走，“那我先走了……”

“晚上有安排吗？”荣琛的手刚搭上门把，忽然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说，“想找个人陪我吃饭。”

“我？”荣琛转过身，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吗？”叶云修淡淡笑，收敛了语气惯有的严厉。

荣琛笑了，“那……你想吃什么？”

地点是叶云修挑的，荣琛跟着走进来的时候真有些受宠若惊。

富丽堂皇，流光溢彩。

本市某五星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

叶云修点了个鳕鱼餐，荣琛翻着MENU心里嘀咕怎么没有煲仔饭，琢磨半天很没出息的点了个鸡排。

果然不是有钱人的命！荣琛打从心底狠狠鄙视自己，好不容易奢侈一回，也不需要自己买单。竟然还不懂得好好把握。

喂，心底立即有个声音冒出来，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来安慰他的，不是来蹭饭的！

“他说这里的鳕鱼饭是最好吃的。”叶云修抚了抚鼻梁，“读书的时候没有钱，但他必定也会一个月来一次，有的时候郁辰会陪他，但更多时候，他会一个人。他总说很享受单身，自由且洒脱，不需要顾及别人。其实我知道不是这样……”

荣琛安静的听，他知道叶云修不过想找个人倾诉，并不需要回应，而自己恰好就是最适合人选。

“那个傻瓜，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人，如何去对人好……因为他发现，他总是在伤害自己身边最亲的人，那些都是他及其在乎的人，所以他宁愿逃的远远的，他觉得这样就可以减少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小心翼翼，觉得自己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的不好……我都帮他觉得累……”

难道人人都善于伪装，打造一个坚硬外壳保护自己？荣琛不知不觉会想，难道他曾经见过的段唯夏根本不是真实的他？

“他觉得没有办法回应郁辰是他的错，他觉得小睿受伤是他的错，他甚至觉得一直亏欠我……”

“好在郁辰有了你，小睿也生活的很好，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我……”

叶云修忽然笑了，嘴角满是嘲弄，“我是不是应该赶紧把自己给处理了，好让他安心？”

“叶总……”荣琛并不确定自己开口是否明智，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下去，“你应该要确定的是他心里究竟有没有你。”

叶云修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荣琛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仿佛他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却因为面瘫笑不出来，总之难看的很！

“也许他只是在害怕……”荣琛大胆假设。

“害怕什么？”

“害怕距离的靠近会破坏你对他的感觉，或者说他无法适应近距离的接触，又或者他害怕自己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可以是一种安定的状态或者幸福的感觉。”

叶云修微微蹙眉，却不说话。

“呃……”荣琛试着表达，但他也不了解段唯夏也只能估摸着表达自己的感觉，“也许我说的有些复杂，但是我觉得他应该很缺乏安全感吧，要不……你努力试试……让他感觉安全一点？”也许这样他就不会满世界流浪不想回家了。

叶云修垂下视线想了想，抬头朝他淡淡笑了一下，“吃饭吧。”

荣琛立即如释重负，长长叹了口气，抓起手边的刀叉吃了起来。

好吃！

果然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