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了件黑色厚质呢料大衣，金色铜扣，立领。很板正的款式，却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玉树临风也不过这样吧？

“你怎么来了？”荣琛有些惊讶，这个时候公司除了后勤总务，应该也没什么人在了吧？

“你晚上约了人吗？”郁辰看着他，淡淡笑。

“没啊。”荣琛傻傻回应。

郁辰点头，“那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吧。”

吃饭？“去哪里吃饭？”荣琛忽然觉得自己智商有些不够用，或者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即便是智商300也会变成二愣子一个。

郁辰抿了一下唇，在他旁边坐下，“我也不回去过年，晚上去夏老师那吃。”他顿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夏老师就是我们的老板，小睿的爸爸，也是唯夏的爸爸。”

荣琛一愣，脑中零散的片段渐渐拼合到一起，段唯夏，夏睿婷？“他们是兄妹？”哇哇，这可是本年度最有价值新闻哪！

“同父异母的兄妹。”郁辰解释。面对别人自己当然不会说这许多，可现在自己面前是这个人……有些话，其实应该就告诉他。

“哦。”荣琛点头，还是不要八卦。探听老板的隐私从来都不是明智的行为。

“我和唯夏是大学同学，小睿是我们的学妹，因为‘馨诚’认识，一直到今天。”郁辰微微侧头，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努力回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也只是个旁观者，只是恰好这个时段我在他们身边。”郁辰垂下视线没有看旁边的人，“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哦。”很“废”的回答，荣琛懊恼的想，可是却找不到更好的回答。这就是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么？为什么听起来跟传闻有很大的出入？

“能走了吗？”郁辰忽然问。

“啊？”荣琛一愣，这么早？“我还有一份传真要收……”

郁辰微微蹙眉，“传真不都是自动接收的么？”他站起来，“走吧，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这么敬业啊！”

除了我这个笨蛋！荣琛被拉走的时候郁闷的想。

“我们这是去大老板家里？”荣琛坐上车才恍然大悟般清醒过来。

“嗯，”郁辰看他一眼，这孩子是后知后觉还是反应迟钝？

荣琛眨眨眼，再眨眨眼，哇哇，受宠若惊啊！

“不用紧张，公司的事情老板几乎不管。”

“他退休了？”荣琛一开口就在心里唾弃自己，八卦啊，要命的八卦！

“也不是，他自己手上有个品牌在做。公司的话，基本就是你老板说了算。”

哇，那我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琛讽刺的想，这个夏老师这么信任叶云修？也不怕有人觊觎他财产？“那段唯夏和夏睿婷不进公司帮忙？”

“他们？”郁辰想了想，说：“小睿还要上学，至于唯夏，他最近忙着旅行出书，享受生活呢。”这些人，都懂得生活之人。却苦了自己，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不是‘FREE’的主设么……”荣琛奇怪，郁辰的头衔一直只是“助理”，虽然大小事务都是他在策划谋略发号施令。

“是啊，一直都是。每一季的主题都是他的想法。”

“那你呢？”荣琛轻轻的问。

“我不过坐镇辅助，其实就是可有可无。”郁辰轻轻一笑，颇是云淡风清。

“怎么会，你很重要的……”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郁辰看他一眼，笑，“也许重要，却不是非我不可。我若走了这个公司照样运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或许会有那么些影响，却不会是致命的。

“可是我……”非你不可……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当然，”郁辰补了一句，“妄自菲薄也不可取。”

还真复杂，荣琛撇撇嘴，别过脸去。

老板的家，嗯……有些出乎荣琛意外。

想象之中，应该是某高档区域中的幢独立别墅，前面是花园，后面是游泳池，有园丁有管家，还有专职的司机和厨子。诺大客厅，富丽堂皇，正中的水晶灯闪烁昂贵光泽。一张长方型的大型餐桌，大家都唯唯诺诺，吃饭喝汤没有任何动静，偶尔敬酒也是冠冕堂皇满脸假笑。

“你想像力太丰富了吧？”郁辰看他，以一种看着白痴的眼神。

荣琛垂头丧气，唉唉，不是没有去过有钱人的家么，算我见识浅薄还不成吗！

真是……

完全不同。

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也并不是人迹罕至。交通便捷，公车地铁统统路过。

一进门，粗粗打量，复式结构，很宽敞，装修也是简洁明亮，舒适温暖。

“先坐会吧。”夏逸兴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见到荣琛似乎很高兴，忙迎进来，“这是郁辰的小朋友？”

“呃？”荣琛眨眨眼，再眨眨眼，“夏老师您好……”

“夏老师，这是荣琛。”郁辰拉他在沙发坐下，为夏逸兴介绍。

“爸，”夏睿婷站在旁边，附耳上去，叽叽咕咕一番。

“哦，”夏逸兴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郁辰，你招呼着啊！”

郁辰把带来的礼物放下，“我去帮您吧。”

“不用，唯夏在里面呢。”

“他？”郁辰一愣，随即笑开，“拿剪刀的手终于知道怎么用菜刀了呀！”

“你可别小看我哥，他厉害着呢！”夏睿婷不服气，嘟囔着嘴，挑挑眉。

“我可不敢小看他，”郁辰笑得更欢，手搭上夏睿婷肩膀，“更何况，有你这样的妹妹，他能不厉害么……”

“你什么意思呀……”夏睿婷拖长了语调，扬了扬下巴。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么。”

荣琛看着他们调笑，拘谨的心情慢慢放松，本来他也不是木讷的人，再加上有意跟他们打好关系，一顿饭下来，夏逸兴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知道他是叶云修的助理之后更是惊喜，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

荣琛看着夏逸兴真诚的表情，心里的沸腾着激动，咕噜噜的煮着他的小心肝。我们荣琛同学下定决心，明年一定要更加努力！

只差高声呼喊：让□□来的更猛烈些吧！

吃晚饭大家围着电视守岁。一堆的零食水果，铺满了整个茶几。

夏睿婷抱着一桶冰淇淋吃的不亦乐乎。

“尝尝？”夏睿婷挖了一勺递到郁辰唇边，“巧克力的。”

“小睿……”郁辰皱眉，余光是看着荣琛，那孩子正轻声和段唯夏说着什么，一脸的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嗯？”夏睿婷又抬了抬手。

“太冷了……”郁辰低声说。

夏睿婷缩回手，一口把冰淇淋吃了，看着他，鼓了鼓嘴。“你不是怕自己冷，是怕某人冷吧……”视线飘过去，落在荣琛身上。

手机的音乐声忽然响起，看到段唯夏站起来，走到窗边接电话。过一会他走过来，“我要出去一下。”

“谁找你啊？”夏睿婷决定发挥她的八卦天分，紧咬不放。

“叶云修。”段唯夏淡淡说，拉过外套穿上。

“外面在下雪啊……”夏睿婷咬着冰淇淋勺子可怜兮兮的说。竟然这样诚实，真没意思！原本还指望看到段唯夏惊慌掩饰或者害羞的神情，哪知道什么都没有，气定神闲啊！夏睿婷只差捶胸顿足，跟自己想像完全不一样么！

“换件厚点的外套吧。”夏逸兴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没事，他的车就在外面，我走了，爸。你们早点休息。”

“唉呀，”关门声一传来，夏睿婷立即垂头丧气，“看来唯夏今天是回不来了。”

“呃？”荣琛奇怪的望着她，“为什么？”难道要通宵守岁？那也该是跟家人啊……

“大尾巴狼都找上门了，小红帽还逃得了？”夏睿婷斜斜看他一眼，“看你挺聪明一人怎么关键时刻就犯糊涂！”

荣琛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无辜的看着郁辰心里腹诽，看吧看吧，都是你不告诉我，害我出糗！哼！

郁辰看着他那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笑，摸摸他脑袋，指着茶几上一堆的零食，“想吃什么，自己拿吧。”天啊，还真把自己当孩子啦？

雪大概是晚饭的时候开始下的，还不小，纷纷扬扬落在视线所及的一切。

荣琛缩着脖子坐进车里，直呼“冷啊冷啊”。

“刚才让你住下你偏要走。”郁辰发动车子，把空调打到最大。车窗上白花花的一团雾气。

“我不习惯住在别人家……”荣琛抓抓头，“我明天还想睡懒觉呢……”

“不习惯啊……”郁辰看着车窗上缓缓退去的白雾，“看来我今天晚上要一个人了……”

“呃？”这什么意思啊？

“我给你买了份礼物，但是在家，你……跟我回去拿？”

荣琛歪头看着郁辰，眼前的茫茫白色一点点清晰起来，“好啊。”他笑着说。

“那……我们回家？”

荣琛咧开嘴，“好啊。”原来，还有新年礼物啊！

车子在路上慢慢挪动，路况出奇的好，路面也不滑，郁辰稳稳的抓着方向盘，看着大灯照耀的前方。车里安静的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声音，大概还有浅浅的呼吸声……

荣琛按下CD,缓缓的，悠扬的女声传来：

“在东京铁塔第一次眺望看灯火模仿坠落的星光我终於到达但却更悲伤一个人完成我们的梦想

你总说时间还很多你可以等我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就有以后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

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

没看你脸上张扬过哀伤那是种多么寂寞的倔强你拆了城墙让我去流浪在原地等我把自己捆绑

你没说你也会软弱需要依赖我我就装不晓得自由移动自我地过

我发誓不再说谎了多爱你就会抱你多紧的我的微笑都假了灵魂像飘浮着你在就好了

我发誓不让你等候 陪你做想做的无论什么我越来越像贝壳怕心被人触碰你回来那就好了

能重来那就好了”

“很好听，什么歌？”

“会呼吸的痛。”郁辰说，“今年的新歌。”

“嗯，我挺喜欢。”荣琛按下重复，一遍遍循环……

郁辰掀了掀唇，似乎想说什么，微微侧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终是放弃了，专注开车。

到家的时候还没有到十二点，郁辰打开客厅的空调，泡了壶热茶，这才从房间拎了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出来。

“是什么？”荣琛接过来，沉甸甸，纸袋没有一个字。

“自己看吧。”

荣琛打开袋子，拉出里面的东西，一怔，抬头看着郁辰。

“还有！”郁辰却站了起来，从另外一个房间拿出个纸盒放在荣琛脚边。

荣琛看看他，拉出袋子里的东西，抖了抖，是一件冬衣。

黑色半长风衣，连帽，双领，同色牛角扣……

“很暖和……”荣琛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羊毛的。”郁辰说，“我去剪了块料子，做了两件衣服。”

“呃？”荣琛瞟见沙发上郁辰脱下的外套，伸出手摸了过去，惊喜慢慢浮现，料子是一样的，连色差都没有，“你自己做的？”

“是啊，很久不动手都生疏了。”郁辰微笑着，眼神那么温柔，“试试吧。”

荣琛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穿了上去，很合身，仿佛量身定做。

郁辰也站起来，站在他面前帮他扯了扯衣领，“很合适啊，看来手艺没有荒废……”

荣琛看着他的头顶，柔软的头发微微蹭到了自己脸颊，那触感……

郁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视线越过自己，失去了焦距。

“荣琛？”那恍惚神情，是那么熟悉，好像看到的是镜子里的自己，怎么出神也是会传染的么？

“郁辰……”荣琛找回意识，看着面前到人，他漆黑的眸子里波光粼粼，闪烁着让自己眼花缭乱的光泽……那么近……他的呼吸混合着自己的呼吸，触手可及。他怔怔看着，微微前倾，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