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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 分类:现言 | 字数:19.1万

30.谁比谁更痴

书名: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字数:2438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6:04

对于下班时分皓尘出现在公司大楼门口,说实话并不出乎我意料,倒像我事先就预知,如今不过是得到验证而已。

早晨八点来钟我老时间出门,碰见他等在楼下,说要陪我搭地铁上班。我再三谢绝也推不掉。他的理由是担心邵楚齐的妻子再来胡闹,一副坚持“护驾”的态度。皓尘他也真傻——如果洁渝仍有登门的“余兴”,任何时段她都可以来公司,他又不可能整天待在我旁边候着。他没有“旧话重提”昨晚的表白,许是怕我再增添一重顾虑。他不提,我也就不主动说起这些。一路上我们都没交谈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行走时离得不近不远,说话的语气则不冷不热,在两拳大的间距里,充斥着双方都感应得到的拘谨。一夜之间我们仿佛变得陌生了。

皓尘在台阶前静静侧立着,夕阳的余晖为他的侧脸打上了淡淡的金红光晕,额头前一绺头发因光线的关系呈自然的浅栗色。我别开眼,不敢正视他,却仍旧必须朝他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你还真不放心了?”我莫可奈何地对他摊手道,“你想我能有什么事呢?再说你也不能天天来接送我。”

“嗯,”他轻应了声,像是明白了我在说什么,又似是不置可否的敷衍。“走吧。”

我能做的也只是傻傻地跟着他迈开脚步穿过马路朝地铁站走。

“今天一天都没发生不愉快?”直到刷卡后进入站台候车,他才重又开口。

“嗯。”我说。

有些事我没法启齿。

李珊早上来公司办了辞职,本来她还是在试用期内,对用人单位和职员的约束力就小;再加上一定有邵楚齐的意见,李珊几乎一刻也没有多待就走了。只是临行前,她来到我桌旁,与我对视了一眼,随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就不该觊觎!”她冷笑着掉头离去,留下了无语的我和窃窃私语的我的同事们。虽然“骚动”看似只持续短短一时,可我知道在我背后已经积聚了可供众人发挥无限想象力的空间。一天下来同事们对我的态度也谈不上什么特别异样,我便装作一切如常。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盒子中的飞虫,眼望着盒子外真切到几可触碰的景色拼命骗自己:瞧,也没有什么不同,花还是花、云还是云。

我轻不可辨的支吾声,明显说服不了任何人,于皓尘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车进站了,门缓缓打开,人流涌出,替代以另一波的涌入,我与他自也身在其中。

正值下班高峰,我们被挤到了门边的座位挡板处,看看车厢里面些的地方也乌泱泱尽是人,所有悬吊着的拉手无一空置,没有拉手的地方,人们倒不必担心会东倒西歪——这阵势即使想找片空地跌倒也难得很。好在我们这里还算是个较为舒适的位置,再加上没几站就该下了,于是我俩一致放弃往里挪动。

“今晚你还去‘鹿岛’么?”我问——怕他被昨天的事所连累,中途弃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对一个歌手来说总是不该犯的错误。

“去,”他旋即又说,“不必担心,没事儿。”

“哦。”我低头看自己的脚。

“我想过了……”他俯下头,说道:“我要追你。”

什么?——我下意识地抬起眼,还来不及将心底的这句尖叫吼出声,又听皓尘接着道:“不,事实上我已经在追求你了。”

他说话的音量很弱,我肯定在这个嘈杂的车厢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但我依旧“蹭”地一下面红耳赤起来。

于皓尘挺起背,身子靠在玻璃挡板上,平视前方,眼神飘落向了某个并不具体的所在。“我什么都不要管了。”地铁飕飕地冲往下一站台,报站器和车轮滑行的声音都没有盖住他的呢喃,至少我听得清晰。

车厢空间已经接近饱和,乘客却是下的少,上的多。在地铁又一次进站开门后,我与皓尘相隔的距离更显逼仄,如此贴近他、让我莫名地发窘,又无可遁逃。置身于这样的环境,纵使要对皓尘摆明我的想法,似也不甚合宜。再者说来,往后的日子该以怎样的基调与他相处,我心里还没个明晰的定论。

出了地铁走上街头,我才试着开始与他恳谈。

“皓尘,”我说,“知道吗?我曾经因为对爱的懵懂和好奇结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曾经因为只身奋斗的寂寞而和纪远在一起。可这半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我深深知道那些状态都不是我想要的。”

“当然,”他点点头,“感情应该是很纯粹的事,为了其他的理由进行所谓的恋爱,的确没半点意思。”

“所以啊,”我忍不住语气有些激动,“你怎么还会在这种情形底下跟我说……要追我?”

皓尘停下来,右脚恰好踩到一片干枯卷起的梧桐叶,发出轻微的“嚓拉”声。

“‘这种情形’是什么情形?”他淡淡地反问,“你是说你爱着别人吗?”

我咬了咬有些发干的嘴唇:“对……”我很痛苦地说出这个字——为我自己的心情感到无奈且蒙羞,也为了必须将我的回答向面前这个真诚的男孩宣布而于心不忍。

“你以为我不在乎吗?”皓尘的声音有些涩却没有大起大伏的变化。他转过身与我面对面,把双手轻轻安放在我的肩头,“实话告诉你,我嫉妒的快发狂了!但是,是在我之前,你就认识了他,就如……你先认识潇尘,你也说你是喜欢过他的,对吗?”他放下手,扬起脸叹了口气,“我不能让历史改变,只想在现在的时光,努力追求一次幸福!我不是要和你谈一场莫名其妙虚有其表的恋爱!听着,我才不要当冤大头,我才不会允许你从一段感情的失意逃到我这里寻找解脱!我是要光明正大地做一个追求者,而不是一个‘徒有虚名’的替身男友,明白了?”

我似乎可以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他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男孩子,在爱情里,他不需要因对方感动而生的怜悯,更不接受与人“凑合”。

我突然自感不具备阻止他示爱的立场。

爱一个人,本不是谁叫停就可以停止的。就如我明知邵楚齐和我不会有未来,我不怀揣无谓的幻想,却不意味着放下心动的感觉。我又有什么能力让皓尘放弃他的追求?

但是皓尘,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因为你在我心中是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人,美好到我不容许自己成为带你进入梦境、又最终害你的梦想破碎的始作俑者。

“皓尘,”我迫使自己鼓起勇气靠近他,迎视他的脸,“如果我始终无法爱你,该怎么办呢?”

他垂首不语。他此时的神态,我辨不真切;只看得清,乌黑浓密的睫毛在他下眼睑上所投下的两片小小阴影。“这也是有可能的。”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道,当他扬起睫毛时,双眸明澈得像是落日下清亮而安静的湖水,“但那对这一刻来说,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