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 分类:现言 | 字数:16.1万

29.过去

书名: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字数:3751 更新时间:2024-09-18 07:25:43

苏游漾看了好一阵子画像。

终于看够了, 扭头问他:“哪里弄来……这么多?”

她发现自己话到半途居然嗓子都哑了,遂清一清嗓子。

路歧眼睛看着她,眨也不眨:“……很多不记得了, 反正都是仿的。我又不懂这种。”

他话说得直白, 苏游漾却仿佛松了口气:是了, 路歧本来也不是什么高雅的人, 喜欢抽烟喝酒, 君子形象是他一个套在最外面的壳子。

刚才那种被密集画像包围的微妙感觉让她有点喘不上气,现在气被吐出来,满眼的色彩斑斓似乎也不是那么刺目了。

路歧微微垂着头, 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因为这个家没有别人来,只有我一个, 所以……很乱。你……别介意。”

他难得这么吞吞吐吐, 苏游漾这才猛然发现整座房子里的一片狼藉。

该怎么说, 是人住的地方吗?

除了可以躺的丝绒沙发还保持着干净,厨房感觉已经积灰很久了, 地上散落乱七八糟的空酒瓶和烟屁股——怪不得刚才进来就闻到一股厚重的烟味——

这人是怎么做到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还能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的?

苏游漾踮着脚去推窗子,一步跨出去老远再弹簧一样收回来——实在是没有下脚的干净地方了。

雨势慢慢小下来一点,清新的草木气从外面一股脑涌进来,苏游漾陶醉地深吸了一口。

路歧靠在墙壁边不动, 眼睛却一路追随着她, 她走到那里目光就跟到那里, 跟被养熟了的猫似的。

很俗气地说, 他觉得站在窗边上穿着小裙子的苏游漾像天使。

她跟这里色彩惊人、逼仄奇异的环境这样格格不入, 细腰窄肩,是一朵从淤泥里开出的莲花。圆溜溜杏眼朝他顾盼的时候, 没人比她更好看、灵气。

她发现他一直在看她了,撇了撇嘴好像有点不高兴:“你叫我来打扫卫生啊?我不干的,你死心好了。”

她的话从舌尖一蹦出来,就像破除一个魔咒,一时间仙子坠落凡俗,顷刻和色彩缤纷的环境微妙地相融了,整个人在灯下的线条都是温暖的。

他心里突然暖洋洋发胀,上前两步把她拉进怀里。一手去摸她瘦了不少的肩胛骨:凸起的骨头特别像被折了的小翅膀。

折了最好。他下决心要抓紧她,就算天堂也不能是她逃遁的入口。

苏游漾不满意,爬了虫一样全身别扭。

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她那点可灵活伸缩的自尊又冒出头来,催促她用手臂将他格挡开。她越不乖顺,他就越是用力,抱得几乎弯下身,抱得要把人融进骨血。

苏游漾“哎哎”着被他压进沙发里了。

他冷冷的雾凇气味无孔不入,从离她三寸都不到的上方细密弥漫,雪花一样无声息铺盖下来,清爽而浓烈。

她很久没闻过他身上味道,心里发紧,手臂胡乱挥,正好天边一阵惊雷,爆炸一样倏忽在耳边炸开,她不由尖叫一声,往后伸的手突然触碰到坚硬,再想要抽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放在小几上的细口花瓶连着雷声轰然倒地,变成一堆碎片。

雷声无休无止,瓷器滑落的声音与之重叠,声响剧烈。

苏游漾被猛的一吓,直往身上人怀里钻。感觉躯体一沉——是路歧小心翼翼地压下来,整个覆盖住她。

“没事,没事了……”

他似在哄一个不得安眠的婴儿,全身心把她庇护在自己的温度里,嘴里不断哄着,手上轻拍。

苏游漾一只手垂在沙发一侧,另一只却悄悄攥紧他胸前。

只是路歧到底没有做暖男的天分,不知道从那一刻起呼吸又乱了节奏,着魔一样轻喃着“漾漾”一边嘴唇又火热地压下来。

他的手插|进她发间,低着脸吻得用心。再往下,喉咙却一凉,视线集中——首先看到的是雪白的小手上握着的雪白碎瓷片。

他目光顺着抵在喉咙口一寸附近的瓷片往前,看到她写满惊惶的一张小脸。

“你,你别过来了……我不想这样,老是被你玩弄了!”

她的声音起先很低微,后来越说越响,有一种奇妙的镇定,只是眼神里还有没藏好的伤心,像被打湿了毛的可怜幼崽。

路歧不动,垂头看她,满眼温柔地哄:“漾漾,先把碎片放下,等下割伤了你。”

他其实心里有点想发笑,笑她虚张声势——她不会真伤他。

只是怕她手再攥紧,反而割伤自己。

苏游漾不听,碎瓷片横在两个人中间,好像穿不破的壁障。

但是路歧一动,满不在乎似的冲她压下一寸,她就惊慌失措,赶紧把碎片也挪开一寸。

路歧就跟那时候嘲笑她唱歌跑调一样,禁不住笑起来了。

他一笑,苏游漾面上就有点挂不住,她明明是有在认认真真地生气,也不知道怎么搞成了现在这副半上不下的局面。

一时间僵住,进退两难。

路歧已经离她很近、很近,终于唇碰上她耳垂,她又是一个哆嗦。

全身上下的敏感点里,耳垂又算得上是她最最敏感的地方!偏偏他又要亲那里,她腰眼一酸,差点没把瓷片扎进他胸膛里去。

而路歧,不轻不重地舔着她耳垂,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猛地使力咬了一下,苏游漾“啊”一嗓子,差点以为耳朵都要被他咬下来!

罪魁祸首却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她受伤的耳垂处安慰性地舔吻。

“漾漾,告诉你一件事,你再想想要不要把我从轻发落。”

苏游漾不敢和他对视,伪装镇定:“你讲。”

“这件事是……我很自私。”

这她早就知道了,没什么新奇。

这个自大狂!任性妄为的家伙!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但是……我非常、非常爱你,比爱自己还要爱你。”

苏游漾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想说话,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路歧的手却趁机扣过来,把她两只手臂一并捉住往上一按——碎瓷片已经不在她掌心里了。

那块瓷片被丢在地上,路歧的脸毫不客气地压下来,伴随着变幻无常的雨势砸落的,是他熟悉的滚烫亲吻。

舌头与舌头、呼吸与呼吸,紧密纠缠。

“我爱你”是一个咒语,能让进攻者痴狂,让防御者缴械。

苏游漾闭上眼睛,血液奔腾,心跳如雷。

……

最后还是要打扫卫生。

前男友与前女友藕断丝连完,前男友把前女友提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自己翻身躺在下面,不动了。

前女友猫一样趴在他肚皮上,享受了五分钟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安静。

没人说话。

五分钟后,苏游漾把路歧踹起来打扫卫生。

空酒瓶和烟蒂全部捡起来,垃圾分类放进垃圾袋,桌子用抹布全部擦三遍,床单和椅垫全部换新——

整整一个半小时之后,才勉强有了点“家”的样子。

“……不是只擦一遍就行啦!”苏游漾伸手给他看刚摸上的一层灰,“再擦一遍!真是的,别偷懒啊!”

路歧抿了抿嘴,对她笑,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收拾完之后,两个人都累瘫。路歧抱着她,放松地埋进新换好的床单。

天色已经全黑了。开了灯都是一片带着暖意的昏沉,苏游漾昏昏欲睡。

但是账还没算完呢。

她强撑着掀开眼皮,推推像抱大熊一样抱着她的路歧:“……我问你啊,那时候为什么要分手?”

路歧睁开眼睛,从她身上翻下来,摊开四肢:“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话说得很干脆,眼睛却不往苏游漾身上看,笔直射向天花板。

这话说的可太新奇了!

苏游漾差点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爬到他身上去看他,左看右看,路歧就是不理,目光虚虚定在一点。

苏游漾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乐,伸手捅捅他,还不太好意思地:“哎……那什么,我真这么有魅力啊?”

说实在的,路歧一句“配不上”她可以吹一年。

路歧这回忍不住了,认真地打量她,边看边笑:“是我那时候想岔了。”

“……”

好生气哦。

路歧掐一把她气鼓鼓的腮帮,不笑了。

“那时候觉得自己命贱,真配不上。犯不着跟你硬凑一块,把你也脏了。”

苏游漾皱皱眉,去捏他的嘴,觉得他话说得太重了。

“网上传好久了,说我是个孤儿,”路歧摸着她脊背,出了神,“这话也没错,我爸死了之后,我妈也走了。”

这个世界上他没爹没娘,一无所有空身一个。

苏游漾不作声,埋在他肚子上默默地听。

“我爸是个白人,我妈是中国人。”

果然是个混血。

“我爸是个烂酒鬼,喜欢赌博,赌输了回来,醉醺醺就开始打人。”

“他下手很重,拳头用来对付一个女人,经常揍得我妈起不来床,头破血流。”路歧声音平静,“我就躲在房间里看。看他们打完了就去客厅把血擦干净。”

“终于那个晚上磨难结束了——我爸走小路让人砍了两刀,死在巷子里。我妈本来应该高兴,但是精神一下子垮了——她疯了。”

苏游漾身上一阵发凉,抱紧了他的胳膊,他的身上也冒着死一样的冷气,像一瞬间回到泛着血腥味的少年时代。

他的童年极度不美好,少年则更是糟糕。

老天爷对他总有亏待,父亲生前打骂欠债不说,母亲疯了之后举止越发怪异。他有时候放学回家,不敢进门,总觉得是一张野兽的口,会把人吞吸进去。

他母亲有时坐在床边拿着剪刀乱挥,刺向不存在的敌人;有的时候眼里能看见他,但不认识他是她儿子,以为是她丈夫——那个讨债的魔鬼——就发狂地唾骂,拳打脚踢,眼泪鼻涕满脸。

“我有时候在想我是个什么东西——可能生下来血乎拉碴,丑得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我是一条狗,一棵杂草,一块梆硬的石头。不然你没法解释他们苛待我的原因。我每天都在骂老天怎么这么操蛋。”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解脱了。”

那天凌晨他从梦里惊醒,下床喝水。还没绕到厨房,视线被客厅悬在半空的人影吸引。

他不敢开灯,隐隐见到轮廓,一个吊死的人。

月光惨白惨白,一团丝袜垂下来拉得很长,下面绑出一个绳结,托住女人绵软的头颅。女人的赤脚蹬也不蹬,竖向地面。

这个女人死后完全不复她生前美艳的样子——兴许吊死了的人全是一个样——眼球突到外面,舌头伸得很长,一截暗红色。

他对着那具高悬的尸体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早上警察破门。

……

苏游漾听不下去,眼泪哗哗全流到脖颈里,一场山洪。

她抽噎着伸手去扳路歧的脸,他出奇顺从——雷电与灯光的交映中,面对着面,她看清了:他早已也是满脸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