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会和演讲比赛的成功让学生会和团工委的关系变得融洽起来。本来两个机构是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却因为这次合作，让双方成员之间产生了友谊。特别是两边的领军人物，叶敬文和萧凡, 那更是相见恨晚, 惺惺相惜, 整天泡在一起。

——这是学校论坛八卦版讨论的结果。

萧凡以各种工作为借口, 约叶敬文吃饭, 叶敬文倒也不拒绝。两人在饭桌上基本都是谈工作，谈计划，谈学校的趣事, 谈人生理想，谈世界观价值观, 就像很知心的朋友一般。

渐渐的, 叶敬文发现两人的某些态度和观点非常接近, 甚至连家庭背景都那么的相似，相似到叶敬文甚至有种“遇到另一个自己”的错觉。

萧凡总是会不经意间把话题往爱情上引, 叶敬文笑着转移话题。

因为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叶敬文对萧凡只是“你随便说我随便听”的态度。

萧凡倒也乐得在他面前表演，或者说，在叶敬文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

法律系的才子，口才好, 知识渊博、观点独特、思维敏捷。只是骨子里的冷傲和孤寂, 眼高于顶的态度, 即使在叶敬文的面前, 也会毫不保留的展现出来。

他的优点叶敬文当然看得出, 只是对于他的良苦用心，叶敬文只是“多谢”却不接受。

“敬文,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萧凡笑得有些无奈，“我们之间共同话题这么多，聊起来也很开心，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接受我？”

叶敬文说：“我是个专一的人。”

“我欣赏专一的人，可是，专一的对象可以换，不是吗？”

“谬论。”叶敬文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如我们试着交往一段时间？”

“我有喜欢的人，你知道，你这样翘墙角很不道德。”叶敬文的手指扣了扣桌子，无意间学着林微的动作。

萧凡笑了笑，点头：“有道理。”

“我们可以是朋友，或者不再见面，你觉得呢？”

萧凡耸了耸肩：“有你这样的朋友，看得到吃不到，会让我心情很抑郁。”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选。”

“不过，我宁愿继续抑郁。”萧凡轻轻皱眉“那就做朋友吧，两个男人纠缠下去也挺不雅观的。”

“我承认，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但是，除了爱情。”叶敬文举杯和萧凡碰了碰，“我们太相似了，不适合。”

萧凡也很爽快地把一杯啤酒喝了个精光：“好吧，追你这么久，你还不动心，我看不是我没魅力，而是你没眼光。”

“嗯，我的摄像机焦距坏了，只投在林微的身上。”

两人对视半晌。

萧凡突然轻笑起来：“你知道周放吗？”

叶敬文面不改色：“知道。”

“作为朋友提醒你一下，周放就是活动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当然，喷出来的火会不会烧到林微，我就不知道了。”

叶敬文笑：“只要你别喷发，周放那边的火我自有办法灭掉。”

萧凡也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对林微怎么样，我并不是卑鄙的人。”

叶敬文点头示意他继续。

“虽然我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为了避免给你留下长舌妇的印象，我不会在你面前说出来。很多事需要你自己去发掘，敬文，我希望，那一天并不远。我也相信你很聪明。”

叶敬文低头若有所思。萧凡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叶敬文第一次有种茫然的无力感。

晚上回家的时候，林微并不在。最近林微经常亲自下厨给叶敬文做饭，说是要调理他的胃，他突然不在家，让叶敬文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去冰箱里弄了些吃的，叶敬文自己下厨去炒菜。其实他也会做菜，只是，很享受被林微照顾的感觉，于是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林微经常会把他赶出厨房，说他碍手碍脚，他很喜欢那个时候林微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叶敬文叹了口气，真是，满脑子都是林微。

做好饭后，叶敬文给林微打了电话：“林微，什么时候回来？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敬文我突然有急事，你自己吃吧，我今晚不回来了。”

“什么急事？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我先挂了。”

叶敬文叹了口气，吃着菜都觉得很无味。

林微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自己说。朋友出事了，我有点事，我今天没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听了那么多次，都有些麻木了。

萧凡的话让叶敬文有一点不安，自己入学不久，对林微、周放他们的了解当然没有萧凡多。或许，他是在暗示着什么？

叶敬文皱了皱眉，突然脑海里滑过一个画面。

刚开学的时候，论坛上那个告白贴，被林微以版主的权力删除，而潇潇雨歇的那个帖子似乎没被删？只是得到了林微的站内短信回复。

同样的帖子，为什么态度迥然不同？

叶敬文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赶忙打开电脑登陆论坛，用搜索功能找到潇潇雨歇的那个帖子，下面有一条回复。

“上次来一个清风吹过，现在又一个潇潇雨歇，强。”

发帖者：TT独自舞。

这是温婷。

也就是说，温婷看到帖子后给了林微消息，林微是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回的站内短信。

“谢谢你对我的欣赏和喜欢，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他还没有彻底接受我，但是我会像你一样，为爱情努力的。”

他，而不是她。

叶敬文心头猛然一跳，以林微严谨的态度，是不可能随便打错别字的。在学生会的文件他都反复修改润色，何况，区分男女的那个“他”字。

那么林微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排除他以版主的身份知道潇潇雨歇是谁的可能。

如果不知道，就当他在开玩笑。如果知道潇潇雨歇就是叶敬文，那么，他故意写出这句话，是想让当初的叶敬文知难而退，还是……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叶敬文不由微微皱眉，或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林微是喜欢周放的，当初把周放拉进来，只是想试探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跟周放相处中，知道两人没可能之后，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叶敬文，来治疗他受伤的心？

“我会像你一样，为爱情努力的。”

一句话就像扎进心头的刺，让叶敬文闷得难受。

手指快速点着鼠标，再次进入那个熟悉的周放的博客。周放最近果然非常不顺，书被盗版，好像在跟出版商打官司。林微演讲比赛回来的那天，周放在法庭上。生日的那天，出事的人也是周放吧？

叶敬文皱着眉头给叶敬辉打了个电话。

“小弟，什么事？不会又要让我给你准备游泳池吧？拜托，那个VIP浴池不是你想去就能要到票的……”

“我问你。”叶敬文严肃的口气让叶敬辉也收敛了笑容，竖起耳朵听着，“我生日那天，你在哪里绑到林微的？”

“哦，我跟踪了他很久，从学校到医院，从医院到附近的住宅区。”

“是北山住宅区吗？”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那边住了我一个朋友……”叶敬文笑了笑，握住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新世界出版社，你熟吗？”

“我不熟，不过我有朋友是搞出版的，要打听什么内幕？告诉哥，嗯？”

“帮我查一下，大作家宝丁的真实身份。”

“好，明天给你消息。”叶敬辉顿了顿，柔声说，“敬文，哥早就跟你说了，你们不合适，你不要在林微身上花费太多心血，以免最后……”

“谢谢你的忠告。”叶敬文打断了他，“不过，我会再努力一次。”

——林微，别我让再失望了。

——我迁就你，不代表我会抛弃叶敬文的自尊，成为别人的替代品。

林微回来的时候，发现叶敬文安静地躺在床上看书。戴着眼镜的叶敬文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可脸色却说不出的柔和。

林微走过来拿起叶敬文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是《过往》，宝丁的作品。

“怎么，换口味了？”林微轻笑着亲了下叶敬文的脸颊，叶敬文则顺手拉住他，一个翻身把林微压在床上，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林微：“你看过宝丁的书吗？”

林微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连周放的都没看过。”

“林微，你喜欢写作吗？”叶敬文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这么问？”林微皱了皱眉，腰间勒紧的手臂让他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这本写得不错啊，念一段给你听。”

叶敬文清了清嗓子，诗歌朗诵一般开始读《过往》中的情节。

“那个院子里有很多小孩，他是年纪最大的。他很高，在我还在地上爬来爬去抓泥巴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踢着皮球。我很想快点长大，却总是追不上他。他经常捉弄我们，还说吃了鸡蛋以后会生出来新的鸡蛋，那时候傻傻的我把他当成神一样崇拜着，偷偷拿着生鸡蛋，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想吃又害怕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可笑。”

“后来，他的父母离婚了，他一个人搬到别的地方，我只记得临走的那天，很多孩子都哭了。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他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再后来，那片住宅区拆迁，我也被妈妈带到另外的城市，有很多年，我们失去了联系。”

“很久之后，我经常回忆起年少的时光。那些不用担心前途、谣言、人生和理想的日子，那些不用相互猜测、算计、勾心斗角的日子，绿油油的草坪，操场上的单杠，路边小摊上香气袭人的烤肉。”

“这些年，我经常在写字写到烦躁的时候，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他笑得张扬帅气的脸。”

“他说，你等我回来，别让别人欺负你。”

“他说，长大以后我会开着拖拉机，来娶你当压寨夫人。”

叶敬文念完了这本书的开头，便笑着把书合上，食指轻轻挑起林微的下巴，柔声说道：“告诉我，林微，哪怕你现在还爱着他。”

林微的后背突然僵硬了，想从叶敬文怀里挣脱，却被对方死死压住。

“宝丁，我想听你的解释。”叶敬文脸上爱着笑，目光却锐利无比，似乎能一下子看进林微的心底。

“敬文，你在怀疑我吗？”林微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叶敬文，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你觉得我跟周放之间有什么吗？”

他悲伤的语气让叶敬文心软，可想起他对自己的欺骗，一股怒气又升了上来。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叶敬文冷冷地说，“那次说去跟同学唱K，其实是去周放那里了吧？上次说朋友出事，其实也是去看周放对吧？你当我是傻瓜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吧？给周放的告白贴。”叶敬文的笑容有些冷漠，林微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双手攥紧了床单。

“敬文，我喜欢你……是真的……”林微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可你更喜欢周放对吗？”

“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没法给你解释，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林微把头埋在叶敬文胸口，主动抱紧了他，“你不是要证明吗？我给你证明。”

“这样证明吗？”叶敬文冷笑起来，“我原本以为，得到你以后会很开心。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才是最悲哀的那个人。我很蠢，是不是？”

叶敬文用手捏紧了林微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林微，你会记住我，比他更深刻地记住。我要你多年以后，只想着我，心里只有我叶敬文。”

“失去我，你会后悔的林微。”

叶敬文的声音冷到极致，动作也疯狂到极致。

良久之后，直到林微熟睡过去，叶敬文才放开了他，低声在他耳边喃喃道：“我想相信你，可是，你没给过我相信你的理由。”

“林微，我很累，真的好累……”

“我爱你，可是我并不傻，你知道吗？”

叶敬文打开手机，翻出一个小时前收到的哥哥的短信。

“从出版社查到的消息，宝丁，T大医学院三年级学生，性别男，姓林……其他不用我说了吧。他的成名作《过往》，你可以看看。”

叶敬文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心脏都在颤抖——原来如此，原来林微才是表面上一直跟周放作对、实际却暗恋着周放的那位青梅竹马的作者。

***

林微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叶敬文坐在床边，面无表情。林微不由自主对他露出个的笑容，突然想起昨夜的事，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

“我替你请假了，你继续睡吧。”叶敬文的声音很平静，若无其事地问道，“昨晚……疼吗？”

“嗯？还好……”林微挤出个笑容，想要起身穿衣服，却被叶敬文按了回去。

“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珍惜，林微。”叶敬文靠着床头，把林微搂进了怀里，“只要你的解释合理，我就原谅你。”别再让我难过了林微，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这句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叶敬文认真地盯着林微，期待对方能好好解释。

而后者却逃避了他的目光，从他怀里挣出来：“我身体不舒服，先去洗澡……”

“林微。”叶敬文冷冷地叫住他，“你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见林微不说话，叶敬文继续问道：“你骗我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过，我知道的时候会有多难过吗？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地伤害我？以为就算我被你伤得多重都不会放弃你吗？”叶敬文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大力摔上门。

林微的身体颤了颤，坐回床上，有些难过地攥紧了床单。

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料。

如果宝丁的事情曝光，周放就麻烦了，端木宁那边也不好交代。

可是，叶敬文……提起这个名字，胸口就很痛，像是要窒息一般。

在卧室里呆呆地坐了很久，林微才轻叹口气。

出门之后，发现叶敬文在桌上显眼的位置留下了一支药膏，林微心情复杂地把药膏拿在手里，转身去了浴室。

***

又是一个周末。

中午的银湖餐厅，人声鼎沸。叶敬文坐在角落里吃着饭，很久没有吃饭堂的东西，真是难吃，跟林微做的菜没法比。

和林微的这段感情快要烧掉他的理智，有时候甚至想过狠狠的折磨林微，在他的身上，心上，都打上叶敬文的烙印。

可是舍不得。所以一再忍他、让他。然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好歹。

这几天一直没有跟林微见面，住在宿舍没有回家，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伤到他。离开的时候也在桌上放下了药膏，那晚伤了他，看到他那样自己也心疼。可是林微却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一直都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

一再退让得到的是什么结果？是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一遇到重要的事，心马上偏去周放那里。

当我是什么？替身还是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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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文的手猛地一用力，捏弯了勺子。

“敬文，你吃个饭都一脸杀气的吗？”萧凡突然坐在他对面。

“又是你？什么事？”

“下个星期团工委那边有大型晚会，他们说我跟你比较熟，所以亲自出面请你去作为嘉宾演出。当然，这么大的活动肯定是有出场费的，不会让你吃亏，答应吗？”萧凡笑了笑说，“你知道，你的舞让很多人着迷。”

叶敬文摇头：“我没空。”

“不给面子？”

“你有面子吗？没看到。”叶敬文笑了笑，良久之后，才轻声道，“你们可以请舞蹈团，我最近实在太忙，抽不开身，抱歉。”

“你一个人的人气可比整个舞蹈团都要大。”萧凡轻叹口气，“像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都被你的舞蹈感动了。”

叶敬文嗤笑一声：“别恶心我，刚吃完饭。”

“我说真的，第一次在舞台上看见你，我就被深深吸引了。”萧凡难得严肃下来。

叶敬文按住胃部，皱了皱眉头。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不会真吐吧？我的台词没那么恶心吧？”

然而，叶敬文却一直按着胃部，低着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萧凡察觉到不对，立即敛住笑容，轻轻拍了拍叶敬文的肩膀：“你怎么了？胃痛？”

“我没事……”叶敬文脸色惨白，嘴唇都有些发抖。

“还说没事，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