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 叶敬文就去超市买菜。原本想跟他出去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在家里吃饭气氛会更好。特意去超市买了火锅料, 照例买了一份辣的一份海鲜, 然后又搜索记忆买了许多林微爱吃的菜, 冻豆腐、牛肉、鱼片、猪肉丸……一应俱全。

一切准备就绪, 叶敬文回家把菜都准备好, 洗了个澡就等林微来。

因为昨晚心情太激动没有睡好，到了下午，觉得有点困, 便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屋里的大钟指着七点, 电视里也开始了中央台新闻联播。

叶敬文打开手机, 拨了林微的电话：“林微, 你什么时候过来？”

对方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吞吞吐吐的：“对不起, 敬文，我今晚突然有点急事……”

叶敬文沉默片刻：“什么急事？”

“我一个朋友出了点问题，我现在必须过去……”他似乎坐在出租车上，能听到车内轻柔的音乐，“敬文, 对不起, 我会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再赶过来……”

“我等你到十一点。”说完便挂了电话。

时间过得很慢。叶敬文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亲亲密密的情侣, 看着墙上那大大的指针。

九点……

十点……

十一点了……

他还没有来, 甚至连电话都没有。

叶敬文深深皱起眉头, 身侧的双拳用力地攥紧。

——没错，林微, 你家庭不睦，朋友在情场上失意，对爱情灰心失望，我怕伤到你，所以一直包容你，忍让你。可是，你似乎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

——小时候父母忙着事业，大哥顾着生意，二哥整天花天酒地，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地家里跳舞。教练很严格，压腿压到快要断掉的时候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慢慢喜欢上舞蹈，喜欢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自由地跳着。原本以为一直会这样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到老。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世界里突然闯入了林微。

——温和的笑容，平淡的口吻，以及偶尔的俏皮和狡猾。

——那样的你，让我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关心着，动心了、爱上了，不顾一切去追求，终于得到了你的许可，可以以恋人的身份跟你站在一起。然而在你的世界里，我叶敬文其实又算什么呢？拿来试验爱情的工具？无聊的时候偶尔想起的小师弟？

——朋友出了问题，就可以不顾对我的承诺。每次有什么事，也不会想起来告诉我。获奖了、出事了、喝醉了，你总是先想到周放、想到温婷、想到你那些一起长大的伙伴，你的第一个电话永远不会拨给我叶敬文，我必须排队等你跟朋友的“正在通话中”。

——从小到大，每次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这次十八岁的生日，希望有喜欢的人陪着。而你又扔下我一个人，去管你的朋友了吗？

叶敬文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失望。

突然很想用力低捏住心脏揉一揉，看看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这么痛苦？

其实可以强硬地占有他，可就是因为爱着他，不想让他难过，所以一再忍让和包容。

——而林微呢？根本不介意叶敬文。

指针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叶敬文看了看来电显示，长长吐了口气。

“敬文，生日快乐，希望祝福没有迟到。”很久没有听到大哥的声音，现在突然打电话来，感觉有些陌生。

“谢谢。”叶敬文客气地说着。

“我给你寄了只手表过去，还有什么需要跟大哥说。好了，我先挂了，你自己保重。”

“嗯，谢谢哥。”

兄弟几个，就是这样陌生又尴尬的关系。

“儿子，生日快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妈妈给你的卡上打了点钱，你想要什么自己买。”妈妈的声音依旧如跳动的音符，每一个字都很清脆。

“知道了。”

“还有，你二哥回国了，妈让他给你带了一套白色的西装，很漂亮，你穿上西装一定会很帅。明天记得穿，拍张照片发来给妈妈看。”

“嗯，我会的，谢谢妈。”

手机响了好久，又是一些短信的祝福。可是，最期待的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消息。

其实只要他发信息过来解释一下，比如说某个朋友出了什么事非得他过去不可，比如说一句“敬文生日快乐”，比如说声“对不起我失约了，明年一定陪你过”……

只要他解释，自己就会找个理由原谅他。

可惜，他没有。

叶敬文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蛋糕蜡烛全部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去了卧室。

叮铃铃，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喂，二哥。”叶敬文无奈，这个二哥每年都要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打电话来祝福，他真是很有空……

“小弟，生日快乐。”叶敬辉似乎很是开心，“今年哥哥给你准备了一份非常非常特别的礼物，你成年的生日，一定要过得特别一点对不对？”

“嗯，谢谢。我想睡了。”

“小弟加油，变成真正的男人。”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挂掉了电话。

叶敬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门铃按时响了：“您好，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请签收。”

叶敬文瞄了眼那个大大的箱子，飞速在纸上签下字，把箱子搬进了屋。

二哥送的肯定不是好东西。叶敬文有些忐忑地打开箱子，瞬间僵在原地。

林微？！

“你……”叶敬文震惊地看着他。

听到声音之后，林微身体突然缩成了一团，颤声道：“别碰我……滚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委屈，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双腿也扭在一起。

“林微，你怎么了？”叶敬文冷静下来，轻轻把林微抱了出来。

林微睁大眼睛，眼前模模糊糊看到叶敬文的影子。

“敬文……是你吗，敬文？”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林微稍稍冷静了些，在叶敬文的怀里安静下来不再挣扎，让叶敬文抱着自己轻轻走向了卧室。

次日早晨，林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痛，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般，回想起昨晚的细节，林微不由沉下脸来，回头看着叶敬文道：“昨晚是怎么回事？你派人绑我回来的？”

叶敬文皱了皱眉：“林微，你要是怪我的话，我也没话说。”

林微沉默良久，然后动了动酸软的身体，轻轻靠着叶敬文说：“你这种方式太极端，我没法接受。”

“那你靠过来做什么？”叶敬文坏笑着，顺手搂住林微，“昨晚不是很愉快吗？”

林微说：“我不记得了，我被药性冲昏了理智。”

“后来不是清醒了吗？清醒了还是很享受。”

“咳，不讨论这个问题。”林微耳根一红，轻轻闭上眼睛，说，“昨晚我去医院的路上被人抓进车里，当时很害怕，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犯罪团伙。”

叶敬文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林微靠得更舒服一些，问道：“然后呢？”

“你还有脸问我？叶敬文，你不觉得这种手段有些卑劣吗？”林微回头瞪他。

叶敬文安慰似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对不起，这件事情我给你道歉。”

林微无奈地笑了笑：“以后不要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

叶敬文轻轻抱紧了他：“嗯，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两人对视着，脸离得很近，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这种感觉真好。林微不由微微一笑，翻了个身躺在叶敬文身边，握住他的手，十指自然地扣在一起。

“林微，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叶敬文突然开口道。

“说吧。”

“其实昨晚是我哥在捣乱，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神经病，他昨天绑了你送给我，说是给我的成人礼，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居然会打你的主意。”

“你哥？昨晚那个笑得很诡异的男人，原来是你哥？”林微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

“没有。”叶敬文很委屈地说，“你不理我的那几天，我做梦叫你的名字被他听到了。”

林微轻轻握了握叶敬文的手：“我虽然喜欢你，可是你哥……我对他保留意见。”

“嗯。”叶敬文笑得很愉快，“我也对他保留意见。”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弟，舍得起床了？”叶敬文一接电话，就听到二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叶敬文脸色一沉，随手拿了条浴巾围着，走出卧室，冷冷地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啧，你这家伙，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叶敬辉笑得很是愉快，“怎么样，昨晚好玩吗？我给你家那位注射的东西……”

“你闭嘴。”叶敬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我告诉过你多少遍，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对林微是认真的，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

“不好吗，反正我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小弟，你知道两个化合物不反应的时候该怎么办吗？加点催化剂，而不是让他们硬碰硬，懂吗？我这就是在帮你们加催化剂。”

“再说一遍，不要多管闲事。”叶敬文难得严肃下来，认真地说，“他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能尊重他。如果不想跟我翻脸，你来了以后最好跟他道歉。”

叶敬辉怔了怔，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听到小弟用这种语气说话，明明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却摆出一副成年人的姿态说什么爱人。挂掉电话时叶敬辉忍不住好笑——看来小弟是真的栽在林微的手上了，这是动了真情。

***

林微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声。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找不到衣服，只好呆在床上不动，听着外面的争吵：“去给他道歉。”

“那怎么行，我可拉不下这个脸，怎么说我也是哥哥对吧，再说，我不是为你们好嘛，你们昨晚玩得那么开心，玩过了就把我这个媒人给忘了？”

“你吓到他了。”

“没有啊，他很强悍，反抗得很激烈，把我的东西全给砸了，还打了我一拳，我肚子现在还疼着，哎哟疼死我了……”

林微把床单围在身上，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敬文，怎么了？”

叶敬辉坐在沙发上玩味地看着林微：“林微是吧，你好，我是叶敬文的哥哥，我们见过的。”叶敬辉微微一笑，冲林微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林微看向叶敬文，叶敬文无奈点头。

“对了，我弟弟让我跟你道歉。”叶敬辉又举了举杯子，然后把咖啡喝了下去。

“我接受道歉，但是，下不为例。”林微的语气不卑不亢。

“那是自然。”叶敬辉面带微笑，“叫我一声哥来听听？”

林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叶敬文则给了哥哥一个大白眼，转向林微的时候声音才变得温柔起来：“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叫外卖吧，正好我也没吃。”叶敬辉说完，就拿起手机叫起外卖来。

林微和叶敬文对视一眼，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给林微找了一套衣服穿着，叶敬文顺手把放在柜子里的礼物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叶敬文笑得很温柔，“本来打算你生日的时候给你的。”

“嗯。”

林微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套衣服。

“这个……”一套白色的衣服也就罢了，至于连内裤和袜子都买吗？

“我想让你全身上下都穿上我送的东西。”叶敬文笑着说。

林微无奈地想，这家伙果然脑回路不正常。

“呀，不错的衣服。”叶敬辉大灯泡又从角落冒了出来，“送人衣服的意思就是想有一天能亲手脱下来吧。”

“你可以再讨人厌一点吗？”叶敬文把他哥哥轰出门。

林微坐在沙发上，摸了摸盒子里质感很好的衣服，轻轻笑了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奇怪的家伙。算了，比起他哥，他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这件事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好像有了些变化。林微似乎躲着叶敬文，一说要见面就以各种理由来推脱，可是每天却有短信和电话。

“敬文，我听说你们人解快要期中考了吧？我这里有些资料你要吗？”

“好的，我过来拿。”

“我放你宿管那里了，你下去拿就好。”

就是这样，明明像是在关心着，却总是避免直接的接触。

叶敬文每次气势汹汹地杀去林微宿舍的时候，他也总是不在。

他舍友说他最近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叶敬文在学生会的QQ群里问了几个部长，学生会最近也没有什么大型的活动。叶敬文想了想，或许是二哥的那种方式让他不舒服，又或许是两人之间发生那么亲密的关系，让他暂时没办法调整过来。又或者是，在害羞？

既然他不想见面，那就先迁就他一点。谁让自己那天晚上做得太狠呢？

叶敬文叹了口气，给林微发短信：“脑内的十二对神经要全部背下来，还是挑着记？”

这人一定是故意找茬的，林微叹气：“你的脑子里十二对神经全不全呢？”

“你说呢？我缺几条？”

“你没缺，不过是搭错条。”

叶敬文笑了笑，继续发短信调戏他：“我今天听人讨论阿米巴肝脓肿，很有兴趣，你能形容下吗？”

“嗯，那个是老鼠咬状，很好认。”

“老鼠咬状是什么样？”

“你拿一馒头放在角落里让老鼠咬。”

“我寝室里没老鼠。”

“那你自己咬吧。”

叶敬文又笑了。

或许这样也不错，林微还学会跟他开玩笑了，总比以前冷冷淡淡的好。拿了一块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看着馒头上的牙印，叶敬文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次日中午，叶敬文上完课之后，打了电话给林微。

“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内外妇儿七科联考，还有学生会的很多事情要处理。”

叶敬文沉默片刻：“好吧，你专心准备考试，过段时间我再找你。”

现在的气氛虽然没有理想中那么好，却也不坏。不想逼他太急，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叶敬文百思不得其解。

愚人节那天，韩阳大清早就去买了一大捧玫瑰，准备去告白。叶敬文在寝室笑着打量他：“韩阳，你为什么非要选这一天告白？”

韩阳摸了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是她生日……”

“哦。”

叶敬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愚人节生日啊，温婷师姐果然是从出生那天就很有个性。

然，没想到的是，林微居然主动约叶敬文出来。理由也是温婷的生日。

叶敬文说想和林微合买礼物，林微也答应了，两人一起去逛精品屋，叶敬文拍了拍一只大狗熊的脑袋，然后揪了起来。

林微皱眉：“她不喜欢这种……”

“没关系，这熊这么大这么软，可以让她练拳击，郁闷的时候打它发泄，用处大了。”

林微失笑，果然叶敬文的思维是很火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