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合着熏香的味道，便得极为怪异。雾气缠绕着重重红绳，拂过红绳上的玉坠，“哐啷”一声清脆的声音在静默的大殿里回荡。呆坐在地上的月老身子抖了抖，站在一旁的归云仙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某处，玉坠堕地碎裂成细小的颗粒崩散在大殿的地毯上。宫灯的光芒照得这些玉碎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玉碎了……”归云仙人眼神复杂，看着地上的星点光芒渐渐消散在地毯上，轻声说道。声音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走，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月老童颜鹤发的样貌似乎瞬间就老了好几十岁，道：“……是啊，玉碎了。”

“生，缘绳起。死，缘绳消。玉碎缘断绳消，再无干戈。”归云仙人又将眼神移向大殿的别处，话音刚落又是两声清脆的玉石落地的声响。点点星光在昏暗的大殿里稍瞬即逝，快到令人无法捕抓到它的光芒。

“走了……都走了……还剩下些什么？”月老听闻归云仙人的话语，颤巍巍的站起来。步履蹒跚，就像是寻常的老人家一般。

“缘起缘灭，你都控制不了……又还有谁说了算？”归云仙人见月老总算是拾回了几分理智，刚刚的玉碎得真是及时。

“一碎，碎了他们的缘。二碎，碎了你的缘。三碎，碎了我的缘。”月老一步一步挪到了红绳的面前，不用看，也无须摸。便可清晰的知道，这几声响声是什么回事。

归云仙人不忍看见月影和月华的残体，用锦囊收起了他们的尸首。人都死了，还留个尸首做什么？仙死了，无须埋葬，自然会风化。可是月影和月华不算严格的仙，不知月老可还要为他们立墓？

“埋了……下去找块好地方，不用立碑，也不用告诉我。”月老略显浑浊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归云仙人手中的锦囊，缓缓道。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沧桑和倦意悲伤则被刻意的隐藏，转身捡起地上的古籍开始收拾残局。

归云仙人还欲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收紧了手里的锦囊无声的点点头出了大殿。这两个顽皮鬼，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去凡间看一眼。但是，没有想到而今却是以这样的姿态下的凡间。在仙界小童子死了，是会被化成灰撒进洗髓池里的。而今，月老的两个小童死了定瞒不住其他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依然按照月老的心愿去做。

沈仙君……放眼整个仙界，唯一可以让他怀疑的就只有沈仙君！归云仙人脸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有了计划。

是夜，三更露重。玉明霜衣衫单薄，坐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已经很久了。苦苦思索半晌无果，玉明霜决定不想了。他是他，玄天是玄天，莫不是因为这个戒指所以他才会做稀奇古怪的梦吧？在墓穴里，他也想得很清楚了，不论谁把他认成别人他都只是玉明霜。

“明霜……你看了半宿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穆玄自玉明霜走出帐篷后，神识就一直粘在玉明霜身上，害怕玉明霜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玉明霜的惹事体质已经在很多方面体现过了，结果后来发现明霜只是在看星星看月亮……

“穆玄？你怎么醒了？”玉明霜身子抖了抖，该不会是他在这里坐了半晌穆玄就看了半晌吧？

“在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睡得好觉？”穆玄浅笑着摇摇头，他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睡好么？明霜还是太单纯了，或者说善良？但是在墓穴里，自己却真真实实的窥探到了明霜的另一面。

“……我看临渊睡得挺好的。”玉明霜看了一眼帐篷，果然只有他和穆玄两个人睡不着，那个魔修倒是睡得天塌下来都醒不了。

“明霜，你看着我。”穆玄突然将玉明霜的身子板正，义正言辞的和玉明霜进行对视。双手禁锢住玉明霜的双臂，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闪躲和逃避。

“嗯……”玉明霜被穆玄呼得一楞一楞的，一下子严肃起来的穆玄，令他没有办法说不。或者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样抓着他的手臂是要闹哪样？

月光柔和，奈何相隔太远，月色稀薄不足以照亮穆玄的表情。大漠没有风，自然也就失了几分意境，没有了些柔情。穆玄的眼睛有风云流转，却能容得下他一袭身影。长眉有些难为的意思，微微皱起，神色间又显得有些焦虑。玉明霜好奇的看着穆玄，这种景象，这样的氛围，加上穆玄这样的神色……难道是，传说中的袒露心意？

“明霜……你知道……”穆玄纠结了几番，觉得还是应该和明霜好好说清楚。要不是那魔修碍事，他早就可以问清楚明霜了！

“嗯？”玉明霜星眸里亮晶晶的，带些好奇又有些期待。穆玄这么畏缩的样子，实在少见，不对好像没有见过吧？

“我很担心你……你最近老是做噩梦，我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穆玄话锋一变，突然就发难了。今晚不问清楚，心里终归是有一个疙瘩。正好趁着碍事的魔修睡着了，可以好好和明霜算算之前的账了。

“啊？你…..你，我……”玉明霜被穆玄转得突如其来的话题，炸得头脑都灵活了一些。刚刚自己在我我我我什么啊！丢人！幸好及时收住了嘴，险些就要脱口而出问穆玄你不是要互通心意吗，怎么会这样问？

“明霜……你在说什么？”穆玄不解的看着玉明霜一脸怪异的表情，白皙的脸蛋上有几丝红晕不明显，又似在忍耐着什么，星眸里刚才的亮光都转换为怪异的眼神。明霜，果然有东西瞒着他吗？

“我没事，穆玄想问些什么。”玉明霜好不容易缓下来，又险些被穆玄的下一句话憋出内伤。刚刚自己丢人的瞎想就算了，被穆玄这么一提，感觉自己真是自作多情自讨苦吃。也对，这种环境下面不是应该考虑安危问题吗？自己怎么会

想到儿女私情上？

“你的噩梦，到底梦见了什么？看你被吓成这样，我就不能不管。”穆玄又将话题带回到噩梦上，刚刚明霜的反应明显是有事。为何不和他说呢？有什么事情令明霜忌讳至此？

“我的噩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梦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穆玄，这个问题一时半会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我描述不出来，再让我缓缓。”玉明霜不是不想和穆玄说，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该怎么说？

“明霜相信我吗？”穆玄轻摇玉明霜的身子，强行把玉明霜偏开的头掰回来与自己对视。只要想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只是明霜对他的信任还不够罢了。

“穆玄……再让我静静，再让我想清楚些。不要逼我，真的……”玉明霜对上穆玄坚定的眼神，只能垂目避开。手拨开穆玄的身子，他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其实，他有私心，他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些秘密。那些记忆的涌现，似乎造就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就像洞穴里原宵的死，如果他神志清醒的话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这是一个让他羞于启齿的秘密，也是一个让他忌讳的秘密。到现在，原宵被剑刃穿透的快感仍旧可以清晰的回想起来，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着他。那种凌虐别人的快感，是变态的，世俗所不容的，但是却紧紧的缠绕在他身上。

“明霜……”穆玄轻声唤道，明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唤玉明霜名字的同时，又悄然拉近了自己和玉明霜的距离。

“别说了！穆玄，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玉明霜背对着穆玄，他害怕穆玄再追问下去自己会露陷。他不会骗人，也不喜欢骗人。爹爹说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的不能变假，假的也不会变真。对于穆玄，欺骗他更是办不到。

“明霜……你真的没事？”穆玄本想拉着玉明霜的手，强行让他说清楚。但是又想到了那该死的魔修的话。你还是不相信玉明霜？如此一想，究竟是玉明霜不相信他，还是他不相信玉明霜？

背对着穆玄的玉明霜点点头，对于这种悄然的改变他没有办法阻止。当然，也没有办法说出口。穆玄无声的轻点头，算是妥协了。这样反过来一想，倒是觉得那个魔修比自己要通透多了。或许，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穆玄看着玉明霜日渐成熟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还把他当小孩子保护吗？轻笑一声，便将空间留给了玉明霜。

“二位雅兴，半夜不睡觉来看星星看月亮顺便互表心意吗？”帐篷里面悠悠然的走出来了一道身影，声音有些幽怨似是故意而为的。

不当是穆玄听见了，一旁的玉明霜也听见了。被戳中心事的玉明霜，心剧烈的跳了几下，果然魔修还是很令人讨厌！感情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睡觉？还是约定好了，要一起起床看星星看月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