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简沫苦涩的笑着说“要我抱你回去吗？”

亚特斯的安静的注视着，他微抬着头，露出优美的脖颈，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简沫的倒影。

他指着自己，有伸手指着简沫，生涩的开口，“我亚特斯。”

“你。”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声线如同刚学说话的小孩，牙牙学语的模样，生涩的根本看不出未来会成为海底霸主的前兆。

简沫微微歪头，极为鲜少的露出憨笑，“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呢？“

“亚特斯，你是属于海洋的，太阳落山你就可以回家了。“

亚特斯不懂，他听到太阳落山就会回家时却非常的不开心，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一点都不兴奋。

人鱼的表情沮丧，他张嘴无声的说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的人类，是第一个温柔抱起我的生物，是唯一一个耐心和我说话的人。

他丝毫不记得女人之间对他的冷淡。

亚特斯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盛满难过时，也同时盛满了一种谋生的情绪。

他傻傻的以为自己可能只是太久生活在黑暗里了，偶然遇到了一束光，便生于渴望的想要握住。

亚特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靠近她心就会一直热烈的跳动，血液也要沸腾的爆出青色的血管。

“我，水，回到水缸。”亚特斯低垂着头，从喉咙里溢出这几个字节。

简沫了然的蹲下，扯住他的胳膊，将它抱在怀里，这一次人鱼乖乖的没有反抗，还黏糊糊的用他修长的手臂搂住简沫的肩膀。

亚特斯的手臂上有着一层薄薄轻透的鱼鳞，简沫放下他的时候，手臂上的鱼鳞张开挂着她的头发。

简沫感觉头皮短暂的一痛，她才发觉亚特斯手臂上自己卷曲的发丝。

人鱼一脸愧疚，露出锋利的指甲，慌张的勾起鱼鳞上的头发，嘴里念叨着“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简沫捂住头发，想要说没关系时，没有光彩的瞳孔忽然被一抹鲜红的血液刺到。

“你疯了！”

水池上荡出一圈圈红色刺眼的血液，还有不断的血液顺着亚特斯的手臂和手掌疯狂的往下淌。

简沫也顾不上脏了，立马捏住亚特斯还要动作的手，修长的手通红的，掌心里还留着几片厚厚的鱼鳞。

和在手臂上呆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脱离了皮肤光泽一下就黯淡了，灰扑扑的墨色，飘飘荡荡沉入水中。

“你蠢吗？扯什么鱼鳞，是不是还嫌不够疼。”简沫语无伦次的看着沉默的亚特斯，周身的气压环绕在两人周围，紧紧包裹着的是气恼的简沫，丝毫没有影响到亚特斯。

“我，不是，故意的……”

亚特斯终于抬头了，一张苍白的脸从发丝中露出来，尖齿咬伤的下嘴唇也在滴着血，顺着嘴角蜿蜿蜒蜒的滑落。

简沫心咚的一跳，心中缓缓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它，伤害你，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把它拔掉，不会痛。”

是他不会痛，还是她不会痛。

简沫浅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害怕愧疚的亚特斯，她捏着他的手臂，无比清楚的感受到他的颤栗和贴着她手腕的手掌。

她问，“你是觉得你的鱼鳞刮伤了我，怕我疼，才……”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眼下的亚特斯犹如她曾经收养过的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狗狗，眼睛里透露出的害怕让简沫心疼的喉咙发涩。

他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会伤到你。”

“你……我不……碰你……你不要，不要怕我……”亚特斯向前滑动，紧张的半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

海底也有黑暗的区域，他常年生活的地方连束光都透不进去，他窝在破碎的珍珠蚌里，十几年都没有族鱼会经过这里。

他是被驱逐的人鱼，他只能偷偷摸摸的靠近海底城，远远的看着那里繁荣生机的族鱼，但凡他靠近一步，就会被拿着鱼叉守门的人鱼围攻，小鱼看见丑陋的他也会远远的避开，捂着口鼻，

好似他是海底的垃圾，又臭又脏。

亚特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了，小时候他还生活在海底城，从族鱼的口中他得知他的出生是海底的诅咒，海底的女巫摸着水晶球阴沉的说他是未来恐怖的存在，会成为覆灭海底城的罪人。

周围的人鱼指着他绿色难看的尾巴说他母亲的尾巴可是好看的纯白色，但是却生下了他这样的鬼东西，还害死了难产的母亲。

他害死了母亲，却没有任何族鱼谈论过他的父亲，他不懵懂的时候小心的问过坐在王座上的王，他沉默着，是身边的侍从说出他父亲早就死了，和他一样是个丑东西。

王冷漠着吐出一句话，赛利亚的眼睛害了她自己。

赛利亚，是他母亲的名字。

后来王在他成年后驱逐了他，亚特斯离开了海底城，获得了自由，也承受了最苦寂地孤独。

海浪打在海滩上的声音他可以细数出有多少种，他会趁着安静的夜晚仰躺在礁石上数星星，任由一颗颗发着光亮的星星占满眼睛。

亚特斯爱上了夜晚的星空，也爱上了海上的风浪，他偷偷爬到游来的游轮上，欢喜的听着他们说海洋的故事，这些都是在海底城得不到的。

可是不管在哪，他都是在黑夜躲藏的，不能见光的肮脏东西。

直到遇到她，亚特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好看的，第一次被温热的人类拥抱，第一次被人呵护着安抚。

亚特斯不想离开眼前这个女人，他想离她在近一些，在近一些。

哪怕她想要人鱼最珍贵的东西，他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求她不要想海底的族鱼讨厌嫌恶的看她，哪怕只是虚假伪装出来的，他也甘之如饴。

“亚特斯我不怕你，这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这样……”简沫的声线里透着浓浓的无力，她永远无法对一个可怜巴巴看着她的人下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