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见陛下。”翩然款款俯身长长一揖。

“平身吧。”孝帝依靠在上首的龙椅上, 微微闭着眼睛。

御书房的光线显得有些灰暗，孝帝的脸庞隐藏在光影中有些朦胧，翩然应声平起身子, 略略仰头, 迅速扫了眼孝帝后低首站在一侧等着孝帝的传话。

孝帝微微的咳嗽了几声, 声音有些飘渺的传出：“安亲王近来辛苦了。……朕听闻近日来, 你与炀儿走的甚近, 此事可是当真？”

“回禀陛下，此事怕是讹传居多。”翩然微微抬起头，“微臣自岁厄大战后, 与四殿下相处时日甚少，这般传言怕是有些无中生有。”

“你当朕老了么？”孝帝的声音不温不火, “还是安亲王觉得你如今已经有了与朕得以抗衡的实力了？”

“微臣惶恐, 臣不敢造次, 还望陛下明察……”翩然心中猛地一紧。

“罢了。今日喊你来此，不是和朕继续虚晃着说这些话的。”孝帝摆摆手示意翩然噤声, “近日的这些事，朕多少也知道了些，宫里面那些女人前前后后的请你去，若是没有朕的许可，难道这皇宫也成了安亲王王府了么……安亲王不必作此惊慌之态, 朕今日只是想确认两件事, 你先告诉朕, 你是否确定了你要帮炀儿来蹬着硬邦邦的位置？”

翩然怔了下, 很快收敛起有些慌乱的心神, 往前跨了一步，仰首正色道：“请陛下容秉。”

孝帝微微颔首。

“若是微臣没有记错, 当初高祖皇帝立太子时，陛下也尚未行簪礼，臣以为立储之事万万不可拖沓。故，臣私做主张，有心助陛下扶植四殿下。”翩然不卑不亢的回道，“陛下五子，论才干智谋，四殿下皆属上上人选，……再者，若非陛下默许，臣焉敢自作主张乎。”

“呵，”孝帝轻笑出声，“朕默许？朕何时默许你做这等事了的？你说老四是上上人选，那么朕的其他几个儿子难道就是下下人了么？”

“陛下，臣之所言此，实乃微臣微见尔。四皇子乃天降祥瑞，臣四月时节与四殿下前去狩猎，殿下觅得神鹿，相信此事也瞒不住陛下，……这等天之吉兆，故臣誓辅四殿下得承大宝，以扬我凉国之威也。”

“灵鹿么……那么那只灵鹿哪里去了？”孝帝轻飘飘的接过翩然的话头。

翩然一愣，眼睑不经意的颤了下，静静的答道：“那灵鹿被微臣放养在山溪明秀之处，以吸取天地精华，更得使我凉国扬威天下。”

“罢了。朕先前以为你会帮着老三，毕竟老三算起来是你本家，实在没有想到你会帮着老四。玉相和你外公乃至现在你的舅父上官丞相素来有些干戈，你舍弃老三，这么明着暗着的帮着炀儿，朕倒是有些讶异。”孝帝顿了顿，“另外还有一事，朕知道安亲王王妃也就是成国的楚云公主，年初诞下一子，后奔去边境找过安亲王，之后边行踪全无，对此，安亲王是否要给朕个解释呢？朕之所以今日才问你此事，就是希望安亲王能给朕一个回答，毕竟事情涉及两国交邦，若是有什么差池，这么数月下来，想来安亲王也该有个定妥了吧？”

“回陛下，王妃她……”翩然皱起眉，迟疑了下，深吸口气，继续道，“她……回成国汐泉去了。”

“哦？有此事？”孝帝声音平平的，“果然是蛮夷女子不同我国女子的温文尔雅，居然抛下孩子和夫家跑回去，真是有失大体。……那么安亲王对此准备如何呢？”

翩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不解的目光投向孝帝。

“安亲王莫非预备把这个安亲王王妃的空名一直这么挂着给这么一个外族的女子么？”

“恕臣愚鲁，臣不知……”

“朕给爱卿寻了一门好的亲事，爱卿不如就此与前王妃了断了，新娶新娘入王府，如何？”

“啊？”翩然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暗喊了出来。

孝帝皱了下眉头：“怎么？莫非安亲王觉得不妥？□□皇帝确实说过宁家后世子女婚事可以不尊皇命，朕也实属好意助安亲王一臂之力，这也算是给你宁家亲上加亲，同时还能暂时化了你助老四引起的一些不必要的纷争。爱卿何必如此惶恐之态？”

“这？敢问陛下为臣选中的好似何家女子？”

“正是你舅父的幼女，上官明慧。如今年方十四，虽然是侧室所出，但是你舅父正室悬空已久，若是爱卿应了此事，朕封此女为郡主，这也算是了却了母后身前的一桩憾事。”孝帝叹了口气，“母后生前最是宠翩然，但是这孩子一去也没了音信，连母后临终也不能……这上官明慧，乃是你舅父老来得女，素来疼爱有家，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翩然心里有些莫不着头的乱腾，这事儿来的还真是突兀的很，孝帝怎么突然说是风就是雨的，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弄来一个王妃，先前还可以凭着什么打仗心乱的接口不与蓝熹冉同房，这若是真的成亲，弄来一个王妃，单是洞房那一夜就会出大事了。

孝帝捻须沉默着等着翩然回话，翩然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宁。

正在孝帝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仓促的吆喝：“报……报……启禀皇上启禀皇上……”

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内监跑了进来，孝帝脸登时沉了下去，喝道：“何事这般慌乱，慌慌张张闯御书房，来人，给朕把这厮拖下去。”

“报……报……皇上饶命啊……小的有急事启奏！”

“何事？”孝帝冷冷的扫了眼那个倒霉的小内监。

“……四……四殿下遇刺了……重伤不省人事……”

“哗啦”一声，孝帝猛地站起来，手带过桌上的笔墨，零散的洒了一地。

翩然心里突地一跳，心立马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快，快，安亲王你去看看先，给朕带路！”孝帝大步流星的走下龙座，“还不快点告诉安亲王炀儿现在在哪里！”

“玉水宫……”

翩然应声冲孝帝行了礼，纵身奔出御书房，也顾不得许多，在皇宫里就这么自若的用起了轻功，飞速的朝着玉水宫的方向奔去。

到了玉水宫后，还没等门口的人喊话，翩然一亮身上的令牌，没等门口的侍从看清，就拨开那人冲了进去，门口的侍从宫女自然认得安亲王的身份，也都没阻拦，大刺刺的喊起来：“安亲王到……”

走进玉水宫，鼻子就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个宫女带着翩然疾步走进去，几个太医忙上忙下的围着前面一床小塌正在张乱的忙着什么。玉贵妃惨白着一张脸坐在一侧，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翩然往前走了几步，顺手提起一个太医的领子把他丢到一边，往近一看，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噌”的烧了起来。只见魏灏炀脸色雪白雪白，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微微呈出青紫色，上衣被太医用剪刀已经剪开，三道清晰的刀痕在胸口血淋淋的还在不停的流血。

“让开。”翩然又拨开一个太医，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往魏灏炀嘴中一塞，左手微微扶抱起魏灏炀的上身，右手在他的后背暗施内力推助他吞下药物。

接着，翩然迅速点了魏灏炀几个穴位暂时止住血液流通，那几个太医也帮着把他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下后包扎起来。看着魏灏炀瘦削的身子上狰狞的几道伤口，和他昏沉中时不时发出的痛吟，翩然双手攥的紧紧地，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如此狠心，居然会害一个完全还是孩子的少年。下手这么狠辣，左一刀，右三刀，背后还中了一掌，若非魏灏炀从小也有习武健身身体也算是非常健康，怕是此时早就一命呜呼了。

等到太医们帮着魏灏炀收拾好了一切，翩然把怀中的药瓶交给一个太医，吩咐说是翩然当年炼制的救命药物，每个时辰给魏灏炀碾碎服用一丸即可。此时孝帝也已赶到，玉水宫内的一片慌乱，让这位素来形色不显露与面的帝王也阴沉下了面庞，魏灏炀昏沉沉的睡着未醒，气息也有些断断续续，翩然却无法明目张胆的此刻给魏灏炀医治，怕就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能焦急的站在一边看着太医商量着帮魏灏炀诊治。

玉贵妃直到孝帝来后，才渐渐的恢复了神情，停止了颤抖，断断续续的说起了方才有人闯进来刺杀的场景。孝帝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翩然心里兀自深吸口气，紧捏着拳头，仔细的平下心神看着玉水宫内行刺现场的样子，心里有了别样的思量。

正所谓：“谁能幽窗勘铅黄，俯与群蚁争毫芒。乃袖空手赴贼场，吾有寸舌充剑枪。或者贪功频滑手，毅然奋笔特诛心。能言祸福不由天，躬履率越分愚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