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若翩然
作者:妩·姒 | 分类:玄幻 | 字数:4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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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十四章 巧手婉转拨乌云
熹冉跟着成皇离开后, 却没有应着成皇的话跟他去成国大营,半路上自己驾着马飞快的离开了成皇的视线,战事迫在眉睫, 成皇只好让两个暗卫跟上保护熹冉, 自己先行往营帐折返而去。
成皇回到成国军营后, 东宫雨巫自然是欣喜万分, 却不料当日晚, 成皇突然昏倒在阵前,成国阵营登时大乱。东宫雨巫慌忙和着众人把成皇抬到帐营中为其诊治。
岂料这一病之下居然昏睡了三日才醒来,众人大喜。
悠悠醒来的成皇镇定了下心神, 挥退了周遭众人,独留下东宫雨巫一人在帐营中守候。两人沉默了许久, 成皇先开口道:“祁颜, 过来坐下说话。”
东宫雨巫应声坐到了成皇的床榻边, 低首看着成皇的青白的手指,依旧沉默不语。
“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过,”成皇笑了笑,“你实在不该贸然赶来,也不该让冉儿她为了我等那般……”
“那般如何?”东宫雨巫别过头,声音有些哽咽, “当日那种情况之下, 你要我如何是好!说我不该, 你更不该去救我。”
“他们将你吊在那, 若易地而处, 你会如何?”成皇一手掩上东宫雨巫的嘴唇,一手做出噤声状, “听我说完。既然事情已过,你回汐泉便是。紫飒性子过去软弱,我怕他担不住朝里那帮老头子的微言恐吓,还是你回去的好。如何?”
“你意思是说我狠辣了?”东宫雨巫轻笑了下,顿了顿,望着成皇正色道,“让你在战场上,如此险恶的地步,你让我如何退得?三面无路可走,如今只有退兵方是上策。倒不如暂时议和,以后再……”
“议和?若是议和,就没有以后,”成皇低叹了声,“如今三国本来就和睦已久,此次的战事若非……,唉,但是事已如此,我倒觉得宁家那小子似乎有所察觉,倒是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
“中了锥心锁居然安然无恙,宁翩然好大本事,居然这样也能救回宁惊鸿,倒是不容小觑。宁家人,真是可恨之极。”东宫雨巫咬牙切齿道。
“祈颜!”成皇拍了拍东宫雨巫的身子,叹息道,“为何你总是如此,这么多年,你何苦背负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何必呢?”
“我!……”东宫雨巫怔了怔,垂下了头。
“也罢,容我想想对敌之策也无妨。但是你明日必须给我回去汐泉监国!你乃文官,何况身兼监国之职,跑来这里到时候回去那帮老头子就有的你受得了。”成皇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不料身子一软,“啊”地痛呼一声,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东宫雨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慌忙扶他时他已经摔倒了。
“宸!你没事吧!”东宫雨巫慌忙扶起了成皇。
“这……”成皇倒吸口凉气,“祈颜,这是怎么回事,似乎……”
东宫雨巫一把抓起成皇的手腕,把脉一听,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嘴唇抖了抖,忽然怒睁双目,低吼道:“宁惊鸿!你这卑鄙小人!”
说完,抓起放在枕边的佩剑欲往外冲。成皇一把抓住他,沉声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平日里冷静的性子哪里去了?坐下!给我说清楚!”
“他们!那帮宵小鼠辈居然下毒!”
“这是中毒之兆?”成皇皱眉,沉吟片刻,摇首道,“不对,宁惊鸿多少也算我妹婿,何况他已然让我回来,没必要下毒,祈颜,你可确定?”
“若非是他们!你怎么会中了凉国的冰雪花之毒!”东宫雨巫双拳握得紧紧的,牙齿格格作响,“这冰雪花只有在凉国的天阳皇城中才有,特制而成,解毒也需冰雪花,他们居然如此卑鄙!宸,你还说什么议和!这等鼠辈!待我!……”
“等等!”成皇按捺下头上的刺痛,努力定下心神,思酌半响,“祈颜,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下,是否真的是他们所为。就像上次宁翩然中毒一样,难道就如表面所见么?这事你我都该清楚。宁惊鸿虽然利用你逼的我现身,但是他不可能有冰雪花,这是其一。其二,他并不擅毒术,根本不懂这些。其三,若我真的出事,对于他安亲王实乃大罪,和谈势必告于崩,他可是担待不起这般罪责的!”
“这……”东宫雨巫克制住自己几近暴走的心神,静了静,迟疑的坐回到床榻边,喃喃道,“冰雪花,迷人心智……,若过七日,药石无医。……不行,宸,你等我!我去求药!不管如何,既然你相信不是宁惊鸿所为,那我为你闯一次又如何!”
“不行,你不许去,让哈桑将军去便是,”成皇凝神看着东宫雨巫,“祈颜?你方才,意思是你也同意和谈?”
“这!……”东宫雨巫愕楞了下。
一片寂静后,东宫雨巫站起身来,白皙的脸上显得越发苍白:“紫宸,我去讨药便是,你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帐营,驾上快马飞驰着奔向凉国大营。
睡到半夜时,翩然忽然被军营外的一阵骚动声惊醒,披衣迅速走出自己的军帐一看,远处一袭翡翠色长袍的正是东宫雨巫,此时他正被拦截在外,和守营的将士有些僵持不下。
“住手!”翩然快步走到营门口,喝道,“怎么回事?……这不是上相大人么?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东宫雨巫跳下马,冷冷地扫了下周遭的兵士,复转看翩然,盯着翩然道:“安亲王,我有话和你私下一谈,不知安亲王殿下可否给在下这个详谈的机会?”
翩然略以思索,随即微微颔首。挥手屏退四下,带着东宫雨巫往自己的营帐折返而去。
到了帐营中,东宫雨巫如此这般的先说明了成皇的情况。翩然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派人传来了魏灏炀,此时照理说这军营中有这个冰雪花的人只有魏灏炀一人,成皇中毒绝对不是自己所为,难道是魏灏炀私自做主?
魏灏炀有些朦胧的到了翩然帐中,翩然也不含糊,直截了当的当头问道:“四殿下,你身上可有冰雪花?是否曾经用过?”
“有,却不曾用过。”魏灏炀直视着翩然应声答道。
翩然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我信你。……”
“怎么了?”魏灏炀疑惑着,“元帅深夜喊灏炀来此就为问此事么?”
翩然示意魏灏炀坐下,按照东宫雨巫的叙述把成皇中毒的事情告诉了魏灏炀,魏灏炀听完后有些气急道:“怎么会是我!这样的蠢事我如何回去做!成皇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大战更甚时,父皇第一个要怪罪的就是你我二人啊!”
翩然微微笑了笑,看着边上脸色依旧漠然的东宫雨巫缓缓的说:“上丞相大人,想必您也深谙此道吧?……丞相肯来求药,那么,我凉国与成国本就素来交好,我自当将解药给丞相,您说是么?”
东宫雨巫平静的看着翩然,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如此甚好,东宫雨巫在此先行谢过安亲王殿下。”
翩然悄声在魏灏炀耳旁耳语了几句,魏灏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红木的小盒子再次走了进来,把盒子放到桌案上,努嘴道:“这就是你要的冰雪花,你大可以放心拿去。但有一事我要说明,成皇陛下的毒非我所下。想来丞相如此聪慧之人也是该一想便知的……”
东宫雨巫拿过盒子,打开嗅了嗅,冲翩然和魏灏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营帐。走到帐门口时,脚步一顿,迟疑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方丝绢,转身看着翩然,眉角上挑道:“宸所言,吾之所信。是非对错,安亲王自己定论便是,今日后,我自觉你我已无亏欠!”
说话间,那方丝绢脱手而出,飞向翩然,翩然右手一抓,接住了丝绢。东宫雨巫轻挑的笑了一声,转身飞速的离开了翩然的视线。
“写得什么?”魏灏炀走到翩然身边。
翩然缓缓摊开丝绢,上面字迹刻意写得非常潦草,但是仍然刻意看出内存的一股清秀之气,上书:“告安亲王:
吾乃魏氏后裔,想来殿下业已知晓。受命与吾父之临终之际,处心纠此事二十余载,实乃吾生所背负之。自楚云嫁入王府后,吾筹谋之事渐渐端倪。先则吾以假身示与宁翩然,做楚云之容,暗中施加药物。此药名曰“乱思”,吾之初心并非欲波及殿下之妹姓名,然药石之事吾也仅有耳闻,错用之下,本想就此嫁祸与启,然,孰知幸与不幸,宁翩然得以高人相助,脱出苦难。后,吾再次用计施与启凉之战事,先用兵各自挑起事端,坐看两虎相争,再施“锥心锁”与殿下。
综其总总,吾夜夜愧疚与民,然谁知吾心之苦!自吾祖上起,漂流在外,受尽屈辱。若非得遇紫宸,吾终生势必以男宠示人!吾何其之辜!魏祈铭为皇,同宗之吾身又处在何地。若非当初魏承天苦苦相逼,何来今日吾之夜不能寐!
然,宸之话语,吾如梦初醒。何其怨,何其恨,皆乃云烟尔。战事祸国殃民,一己私欲如此蒙难与众,吾此生不能报以,生后当自去地府领罪之。
今日之事,必然另有蹊跷。蒙的殿下赐药,祈颜大恩不谢,在此盟誓,此生永不滋扰宁家!
仇怨抛却,心神俱轻。综其总总,乃吾亲手所为,与成国无关,望安亲王察之。怨念已深,何以堪。待吾皇安然,吾将自来领罪!
魏祈颜上”
翩然沉默着。
魏灏炀瞪大了眼睛看完丝绢所书,错愕道:“他!他!他叫魏祈颜!”
“嘶。”翩然倒吸一口凉气,抓起丝绢捏成一团,警觉的看着魏灏炀,“四殿下!”
魏灏炀愣了愣,很快反映了过来,巧然一笑,拍了拍翩然肩膀道:“元帅何必惊慌,其实□□皇帝的事情,到了我们现在,谁过谁错,谁又知晓。此事元帅若是隐瞒,父皇若然知晓,元帅怎么担当?不如就此呈给父皇,想来父皇亦不会怪罪与元帅,战事既然得以安然解决,岂不是妙事一桩?”
翩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魏灏炀,挑眉道:“四殿下……这么看来,殿下也是知晓此事?可不可以告诉在下,殿下何以知晓?”
“你告诉我的呀!”魏灏炀嘻嘻一笑,虚晃的应了下。
翩然皱了下眉:“我何时说过!……”
“这个重要么?”魏灏炀莞尔,“只要战事得以平,父皇必然大加嘉赏。元帅就不必担心了。其实父皇又不是昏君,若是他连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都一点头绪也摸不着的话,这二十多年的皇帝岂不白当了。”
“如此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这么信口开河。”翩然心中有些恍然,却冲着魏灏炀故意板起脸,“你就不怕我去陛下哪里告你一状。”
“不怕。”
“哦?”
“方才你说,你信我。那么,我也信你。”魏灏炀一字一句的说着。
翩然心里有些暖暖地,微微一笑:“罢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等着成国的正式书信吧。”
魏灏炀点了点头,应声往外走去,到了帐门口,忽然转身蹙眉道:“冰雪花之事,元帅若是有些头绪,勿忘告诉我。此事真是蹊跷,好生歹毒的主意。……若非那个娇滴滴的丞相懂些岐黄之道,怕是我们七日后等着大战了。……好一个一箭多雕的法子,撂倒了成皇,挑起了战事,我们这也不会讨好。若能胜,时间定然长,民怨四起,到时候宁家军怕是美名变臭名。若败,你我更是大难临头了。”
“呵,”翩然认真的听完魏灏炀的话,不禁笑了笑,“小孩子长大了,居然分析的这般透彻,难得难得。”
“小孩子?!”魏灏炀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我马上就要行簪礼了!早不是小孩了!”
“是极是极!”翩然别过脸去忍笑,难得看到魏灏炀这样显得有些稚嫩的傻傻模样,“好了,魏将军,您是否该回去歇着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魏灏炀嘟囔了一声,走了出去。
翩然无奈的摇了摇头,笑了笑回到桌案前仔细又摊开那丝绢看了看,心里思量着,看来之前的有些猜测是对的,但是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多出个什么冰雪花?战事未平,一波又起。这东宫雨巫以为自己是惊鸿,居然就这么坦然的走了,那么惊鸿的解药又怎么办呢?若是坦言要解药,他势必不会给,毕竟这东西拿着不用被有心人破了秘方就不那么神秘了,何况锥心锁过了这么久,要了解药似乎也没有用处,否则自己也不必在此苦苦撑了如此之久,早该想办法直接象孝帝禀明了。后两次的毒同样出自凉国,前一次的锥心锁是东宫雨巫,不,应该是魏祈颜所下,那么后面这次下给成皇的冰雪花呢?还有……蓝熹冉,熹冉自己派了“往尘”的人跟上,她一路往北而行,至今也不跟自己联系,生生的把尚未足月的孩子扔在这里。这么些事情,还真是够自己受得了。
翩然苦笑着,昏昏沉沉中终于睡着了。
……
几日后,不出意料的,翩然和守在鹿阳山南边的启国易中天元帅同时收到了成国的信函。
天历二十六年三月初三,启、凉、成三国在鹿阳山下签订协议,结束了这场历时四月有余的岁厄之战。
这次岁厄的大劫就这么有些莫名的开始,又有些莫名的结束了。不过对于三国的百姓而言,战争的结束总归是一个振奋的消息,而对于渐行渐远的翩然,这一场战争的结束,却成为了另一场战争的另一个开端。
正所谓:“峰回路转山水转,转毂轮回又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