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寨到了！”司机停下车子，回过头用当地方言大声对我说。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因为我不确定司机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寨快到了还是已经到了，暗暗对照自己所熟悉的西南语系捉摸了一下，才确定司机的意思是到上寨了。“师傅，跟你打听一下，从这里下车到村委会还有多远？”

“前面这条圩过去不远就到了。”

“谢谢你，师傅。”我赶紧下车打开侧面的行李箱，取出旅行包和行李包，朝着司机说指的那个路口走过去。走到路口，我看到一家小商店门口挂着公用电话的提示牌，于是赶紧放下行李和包袱，走进去给小闻打电话。“老板，打个电话。”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用一口当地方言回答我说：“可以呀，电话在这里，你打。”我冲他笑了笑，赶紧拨通了小闻的电话。

“小闻那，我已经到上寨了，就在集市外面的公路边，你出来接我一下。”

“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吗，你直接上村委会找我就行了，我就住在村委会。哎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麻烦啊？”

“人生地不熟的，你以为我愿意麻烦你呀？”这小闻老板架子可真大，这个时候我真的是生气了，“啪”的一下就挂断了电话。我心说你爱来不来，大不了老子就在这集市附近找个角落蹲一个晚上，反正这种鬼地方也没有旅店什么的，找户人家借宿吧我又是外地人，人家未必肯借宿。

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零钱，买了瓶矿泉水站在小店外面一边喝一边四下张望。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从对面狭窄的巷道里驶出一辆摩托车，骑车的就是小闻，我心说有本事你不要来啊，我要是走丢了看你咋跟我大哥交代。于是索性转过头去，面朝别的方向。很快，摩托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我听到了小闻那没有一点男人味的冷冰冰的声音：“小李，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这下我心里头更火了，但是我还是尽量压着心头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咱先别说这事行吗？你看看我这双腿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好吧，把东西捆在摩托车后面，赶紧上车，要不你跟在后面步行也可以，反正就在前面不远处。”

“不用了，你骑慢一点，我跟在后面就行。”听他这话说的压根儿没有一点人情味，那种鄙视不是一点半点的。我开始后悔来这种鬼地方跟这样的老板共事，可是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到见到我大哥才行，到时候不行再离开也不迟。小闻看我很坚持，于是也不再啰嗦什么，骑着摩托车走了，我扛起行李加快脚步跟上。穿过一条泥土地面的狭窄巷道，进入一个集贸市场，说是集贸市场，占地面积总共也不过五六百平米，里面用砖头和预制板搭建了许多摊位，共分为三排，上面用石棉瓦搭起顶棚。小闻骑着摩托车小心翼翼地绕过摊位，拐进另一条巷道。前面出现了一幢两层小洋楼，外墙刮了白灰。这算是方圆数公里之内最漂亮的房子了。“到了，这里就是村委会，比你老家哪儿怎么样？”

这个小闻，打心眼里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落后地区的农民，不就是村委会吗？你扯我老家干什么？“我老家的村委会比这个气派多了，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占地面积超过三亩多。”

“是吗？吹牛B。”

“信不信由你啰。”

“好了，进去吧。”

小闻把摩托车停在了村委办公楼的楼梯下面，然后领着我来到楼上。来到楼上一看房门紧闭，小闻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是个圆脸，看起来微微有点发胖。“到了？师傅贵姓？”

“我姓李。”

“好，李师。”

“师不敢当，就一小民工。领导贵姓？”

“我姓蔡，叫我小蔡就行了。”

厨具旁边还坐着一个小伙子，留了个小平头，这小伙子冲我淡淡一笑表示打招呼，然后就不说话了。小闻把我带到他的房间，然后告诉我说：“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明天一早你就帮忙小蔡和小黄把东西搬到学校去，这里是村委办公楼，村委会领导意识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就把他和书记的办公室腾出来让我们暂住几天，现在房子找到了，我们就要把办公室还给人家父母官。伙食方面的事情我跟小蔡他们讲好了，他们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伙食费算我的。我看你胆子有点小，不要怕，他们俩都是我徒弟，你又是我的人，大家都是在同一条线路上做事的。”

“好吧，你的房间给了我那你今晚住哪里？”

“没事，现在才四点多，我今晚要连夜赶到桂林，然后过去福建的一个工地结账，拿到了钱这边才有资金。对了，明天早上你帮忙小蔡他们把东西搬到学校之后就让小蔡先带你过去服装店找小韦让他带你过去看看他家的房子，你觉得能住就定下来，不能住就让他再帮你找，关键是看房子够不够宽，我们总共有三十七八个人，除了铺床睡觉的位置，做饭的地方也要足够，反正你自己掌握，到时候住不下就是你的事了。”

“行行行，这事你就放心吧。”

“等等，还有一件事，明天下午他们可能就到了，你就在学校等着带他们过去先住下来。”

“好吧，没问题。”

“那好，我先走了，有什么问题让小蔡打电话给我。”

“恩恩。“

小闻站起来，顺手抓起床头的包袱往肩上一挎，随即拉开房门，走出去了。我也赶紧站起来跟了出去一直把他送到楼下。然后回到房间里，铺开床铺小睡了一会儿。过了半个多小时，小蔡突然推开了房门，冲我笑了笑说：“李师，吃饭了。”我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笑着对小蔡说：“谢谢。”然后跟着他来到厨房。

里的陈设也很简单，一个电磁炉，一个电饭锅还有几个瓷盘碗筷等，连张桌子都没有。于是我们只好把盘子和电饭锅放在地板上。小黄一句话没说，拿起碗和勺子给我盛了一晚香喷喷的米饭递到我手上。我赶紧双手接了过来，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了，我一个小小民工让你们两个技术人员给我做饭吃。”

“呵呵，”小蔡开心地笑了，“没事，你要真想做饭给我们吃，我们也吃不习惯，你们那边做菜都要放辣椒，那个我们吃不了。所以呢，你就只好委屈一下，少数服从多数了。”

“可我总觉得不好意思呀，这样吧，洗菜洗碗这些事就交给我，你俩专门做菜。”

小黄这小子可能不大爱笑，普通话讲得也是比较生硬。“叫你吃，你就吃，不叫你动的东西你就不要动，知道吗？”

“知道知道。”

“好了，吃，大家一起吃，争取把所有饭菜全部消灭掉！”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看小黄这个人，整天板着个脸，不说话也不爱笑。后来慢慢的我才知道，小黄这人其实蛮好的，干事踏实，就是不爱说话。可是有一点，他对我的印象很好，后来有一次在工地上遇到，他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我看你这人可以，来，抽根烟。”后来他每次遇到我不管谈论什么话题开始和结束都少不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