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局内被派到上海来的只你一人吗？”陆从南反问道。

“不是，总共七人！”陈文虎着脸回答。

“你刚刚才说过，慈不掌兵，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呀，为什么就你一个光杆司令呢？我们接下来要验尸去，陈局长没有派相关人员随行吗？”

“有，叫李长顺，是专门到上海来勘验那两具焦尸的。来了之后他倒是很积极的去工作了，却只告诉我尸体碳化严重，尸源信息已不可辨。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

陈文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被人瞧不起的不甘，指挥不动下属的羞惭，都渐渐化作心头怒火，显示在他脸上。

陆从南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那就把他叫上啊，带着这样的人才不用，难不成你要亲自验尸？还是准备用田祖光的人？尸体在卡车上你都害怕他动手脚，要在车后跟着，你用他的人就不怕了？”

陈文思忖道，陆从南的话有道理，他没干过这等腌臜事，只怕到时候看到尸体也落得个看看而已，细微处的问题他察觉不到，而真相往往就藏在这细微处！

如果用田祖光的人，那不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人吗？人家都不需要动什么手脚，只需隐瞒关键信息不说，就能轻易把自己蒙混过去。

陈文想到这里，对着陆从南低头拱手称谢，“多谢陆大哥指点。从我来到上海，陆大哥是第一个对我如此推心置腹的人。陈文记在心里了，只盼日后能有回报之机。”

“好说！”陆从南微微一笑。“肯定会有的。”

因为陆从南不同意在警备司令部门口做验尸，田祖光便与他商议到上海市下辖警察署去，那里本来就有处理这类事的地方，他们借用一下想来也问题不大。

可陈文在车上听了陆从南一席话之后，连警察署的法医都觉得不可信了，坚持要田祖光把李长顺给找回来。

“陈科长，你的人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给你找啊？”田祖光哭笑不得的说。

陈文脸上第一次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田组长，事到如今咱就别遮遮掩掩的了行吗？桌子底下那些小手段也停一停吧。那些人接风洗尘到现在，也应该是尽够了。赶紧把人找出来，看看这最后一刀是落在你我谁的头上吧？”

陈文指指已经被转移到验尸台上的尸身道。

“属你事多，还属你最不耐烦，事事都要求人，也不知道究竟在傲个什么劲！”田祖光嘀咕道。

眼角瞥见陈文一脸不耐，欲再次发难，赶紧开口道，“行了，行了，听你的，听你的，我让人给你找去行了吧？”

转身往外走又继续嘀咕，“我这什么命啊？自己当了苦主还不够，还得给那些个给我苦头吃的人办事！”

这话听着像是在抱怨自己，音量却大到所有人都听见了。陈文的脸一下子爆红，却有苦说不出，虽然手下是被对方的人引诱走的，可自己德不配位，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也是事实！

李长顺很快被叫了过来，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穿一身银灰团福短褂，八字黑布鞋，约摸有个四五十岁的样子。

并不因为自己年纪大身份低，而有任何的不自在。进来就对着屋内众人团团施礼，如果不知道他进来是要干嘛的，估计会把他当成个一团和气的小生意人。

“陈科长好！”总算他还记得自己的上司是谁，走到陈文旁边，深弓着腰，笑着请示道，“陈科长，是要验这具尸身吧，我可以开始了吗？”

陈文抬起眼皮子撩他一眼，“去吧！查明他的死因，死了有多久！”

“是！”李长顺神色一凛道。

走到验尸台边开始仔细的观察死者。

“看其外观，似是溺水身亡，”说着又上手按压尸体肚腹，“其腹胀如鼓，初步判定人是先入水，挣扎呼救之时有水灌入腹中，而后亡！”

李长顺开始翻检尸身衣物，陆从南注意到，他的手指格外修长，指节处鼓起一个一个的疙瘩，手上似乎有不小的力气，长长的指甲好似他最佳工具，灵巧异常，不见他怎样使力，死者的衣物就被他层层剥去。

说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他灵活的手指就像是在死者的尸身上跳舞一般。

“死者生前曾与人打斗，啧啧啧，技不如人，被打得很惨！”李长顺的语气不像是在验尸，倒像在与人闲聊。

“还有吗？”陈文追问。

“目前看来就这些，想要再深入了解，那就只有剖开了！”说完，李长顺向陈文露齿笑了一下。

饶是陈文再刚愎，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给吓了一跳。对于解剖尸体表现的异常兴奋的人，这世间会有多少？这李长顺看着老实本分，谁知这老实的皮囊下，竟是个变态的灵魂呢？

“不，不必了！”陈文强自镇定道，“你在仔细瞧瞧，确定他是否真的死于溺水？”

李长顺站着没动，连一眼都不曾分给那静静躺着的尸身。

“我只能说他是活着进水的，具体死因吗？得做个完整的尸检才能真正确定！”

陈文皱眉，这话说的，每个字都听见了，但组合到一起怎么就让人听不懂呢？

“老先生，您能不能解释的再清楚一点，我好像听不太懂，你说他像是死于溺水，其实不一定是死于溺水是吗？”陆从南问道。

“没错！尸体表面的伤痕只属于皮外伤，并不致死。虽有溺亡的特征，也有可能是被淹了个半死，然后捂死啊！也有可能投毒，也有可能用长针刺进大脑……”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这汗毛都立起来了！”田祖光嚷道。“陈科长，这人明显就是溺亡，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谁费那个心力去谋害他呀！您要是觉得有必要解剖，您请便吧！我可是受不了了，我得去外边透口气去了。”

说罢，田祖光就站了起来。

陈文阻止他道，“可这尸身上的伤痕该做何解释？”

“那个，这人曾到我们赌坊去闹事，我那里的保安是个武师，功夫很不错的，跟他过了几招……”姚金辉举着手，战战兢兢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