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的战友，我从未遇到过这么有奉献精神的人！更别提还是敌对阵营。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一个刽子手，给我用刑的人就是他！”

“哈！”陆从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短促的笑了一声。“这更不可能了，顾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在给我讲一些你的……呃，白日梦？”

顾汉霆平静的直视着他。

“是真的？”顾汉霆的平静让陆从南不得不放弃认为他在说笑的想法。看着顾汉霆，他摇着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他颓然坐下，抬手示意顾汉霆，“你不必管我，接着说吧！”

顾汉霆说道：“目前亟需解决的问题是，张鼻子的牺牲，是完全不在计划中的。如果有人从他身上入手，很容易就能查出我还活着。他牺牲了这件事，必须有人为这件事善后，为他的失踪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你活着，军统和中统把你当个战利品一样交来送去。如果让他们知道现在你还活着，不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嘲讽吗？”陆从南道。

顾汉霆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如果让他们的人知道我还活着，将会是个天大的灾难。我愿意以现在就去死为代价，以保证他们这件事不被泄露。”

陆从南震惊了，短短几句交谈，顾汉霆给他带来的惊讶，比从前任何人给他带来的都多。

看着顾汉霆严肃认真的神色，他知道他所言非虚。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天大的灾难，既然他不说，肯定是自己所不能知道的。

“那需要我做什么？”陆从南不再纠结，简短问道。

“张鼻子的失踪，迟早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这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我们得提前准备好水，等这个炸弹的引信被点燃之前，就把它浇的透透的。

据内线消息，南京来的陈文正在逐一排查参与审讯我的人。等他查到张鼻子，肯定会趁势扩大战果，波及军统其他人！

可他毕竟从南京来的，在上海势单力薄，军统不可能让他在自己内部鼓风搅雨，也许就在这两天，即便是做个样子，军统也会对内部人员自省自查，进行整顿。

你们警备司令部的人大多身兼双职，高层很可能会直接调动警备队的人，对重点人员进行抓捕。你们警备队一大队的小队长中，有个叫姚金辉的，请您亲自去。如果他想找人捞他，尽量为他拖延时间。”

“为他拖延时间，让他找人捞他？你确定你没说错？”陆从南不理解，这也太自相矛盾了吧！

“没说错！”顾汉霆颔首道。

“那要不要半路把他截到哪儿，好让你嘱咐他几句啊？”

“不必，您就正常执行公务，把他直接押回警备队即可！”

“这……”陆从南是真的不理解顾汉霆这么做的理由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竟然不要人，还让那人可以去求救。

“你们到底要干啥？”陆从南不由得问了出来。

顾汉霆笑而不语，他这个笑容和刚才吕维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从南顿时就有些没好气了，这些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呗，不能说的就直接说不能说就得了呗！笑的这么阴阳怪气的，真让人讨厌！

“行了，不就这么点事情吗？知道了。”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凉亭外面。“我能走了吗？”

“陆先生，不是不能说，而是怕您知道了，会把某些情绪带在脸上，万一被人看出端倪，你的处境堪忧！”顾汉霆道。

“哦！原来是怕我靠不住。”

陆从南故意道。本来他可以不这么问的，可他实在忍不住，实在是太好奇了，现在他心里像是猫挠似的直痒痒。

“陆先生，真不是这样！”顾汉霆愕然，随即赶紧解释。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没有人手可用，他是不愿意直接用这样没有经过培训的人，去做地下工作的，程琳娜都已经是个例子了。

愕然过后是内心的挣扎，赌一把吧，如果陆从南怀着这种不被信任的心情去做事，只怕更会坏事。他和张老先生能够参与到这件事中来，证明他们已经是可以争取的对象，还是给他多一些信任比较好。

顾汉霆做好决定就不再纠结，开口说道，“明天我会派人假扮张鼻子，到姚金辉的吉祥赌坊出现。到时候会在赌坊内闹事，给赌坊的人留下印象。你要做的就是，保证让姚金辉被带到警备司令部后，在中统和军统的人面前，有机会把话说清楚！”

“为什么这么做？”陆从南不解。

“张鼻子爱赌博，消失几天后，出现在赌坊最不突兀。吉祥赌坊他没去过，喝醉了闹得厉害些，作为赌坊主人的姚金辉不可能不过问。

就算他不过问，军统这边的人也会得到消息问起此事。等他把话说清楚，张鼻子这个人在他的赌坊闹事这件事就会被坐实，他消失的时间也就不会是在我被营救的时候了！”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妙啊！是谁想出这么个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好主意的？”陆从南被他一点拨，顿时有种拨开迷雾见月明的舒爽感。

看见顾汉霆苦笑，他不好意思的挠头，“放心，这事我保证给你办好！本来也没给我安排什么多余的动作，我就照平常那样发挥呗。无非是给他放宽些时限嘛！放心哈！”

“那就多谢陆先生了。”顾汉霆站起来对他拱手道。

陆从南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勇敢，坚毅，智慧超群，还不怕死，如果可以，他是想和这个年轻人做朋友的。只是，在这件事了结之后，只怕他不能再停留在上海了。

陆从南缓缓一抱拳，对着顾汉霆道，“你是个好样的，我很佩服你，只愿我们以后有并肩作战的那一天。”

说罢，也不等顾汉霆回话，一转身潇洒的走掉了。

只留下顾汉霆抱拳现在亭子里，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出神。

陆从南心里装着事，就总是忍不住留意自己的同事，猜测他们是不是军统的人，甚至也有可能是中统的。

这才有些理解顾汉霆不把事情给自己说透的苦衷了。开枪打仗他在行，可这跟人耍心眼，心里想着这，嘴上却要说那，实在是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