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出声，是我。”是香香姐，她怎么大半夜的来了？

莫莉点头示意明白，香香姐才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

“香香姐，你怎么这时候这个时候来了？”莫莉轻声问道。

“你爹防我跟防狼似的，说你是再乖巧不过的孩子，净整天跟我一起玩才学坏了。白天你妈根本不敢放我过来看你！你呢？你真的要嫁给那傻……赵发根啊？”

香香想到万一莫莉真的愿意嫁过去，再当着她面儿叫赵发根傻子多少有点尴尬，所以临时改了口。

“我不知道，那天要是我动作再快点儿，真死成了就好了……唉——”莫莉轻叹一口气，那天怎么不再对自己狠一点，动作快一点儿呢，说不定就不用此时不停的烦恼了？当时的那股劲儿过去后，就再没有拿剪刀了结自己的勇气了。

香香姐没好气的拍拍窗框，“为啥一定要死啊？这么大个窗户摆在这儿，你不会跳窗户逃跑啊？”

“逃跑？”莫莉瞪大了眼睛，先是闪过惊喜的微光，紧接着又变得黯淡。

“往哪儿跑啊，我一个人能跑到哪儿去？跑到镇上吗？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还是我哥那年去学堂，爹妈都很高兴才带我去了一次。”莫莉竖起一根指头。

“就算我还记得路跑到了镇上，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没地方躲啊？不出几天就得被抓回来，不还是一样得嫁？”

说罢，莫莉忧愁的看一眼香香姐，却发现她嘴角上扬，脸上竟挂着一丝微笑。心中不禁恼怒！好啊，枉我把你当做好姐妹，想着难得你还能来看看我，心想啥就对你说啥，原来你竟是专程来笑话我的！

莫莉家的房子坐北朝南，她的房间是东边的一间耳房，地基略高，香香站在窗外，比窗内的莫莉反倒低了一头。此时月上中天，正照在莫莉脸上。

明亮的月光下，眼见着莫莉沉了脸，香香却毫不收敛脸上的笑。只轻声却又坚定的说：“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啥？”莫莉大吃一惊，竟忘了收敛声音！

香香气的一跺脚，一指头点在莫莉脑门上，“真不该滥好心，要是因为你这一声坏了我的事儿，看我饶不饶你！”

言罢仔细听听，确定没有动静，才将声音又压得更低了些，道：“明晚这个时候，咱们桥头汇合，还有，把饭吃饱点，听你这声音，饿了好几顿了吧？”

莫莉仍然在吃惊中，她还没有理解，香香姐口中的跟她走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呀，香香姐？你……为什么要走，要……要走到哪儿去？”莫莉很疑惑，迟疑的问。

“我可不想一辈子老死在这小山村！”香香姐语带嫌弃，随即话锋一转，兴奋道：“你知道吗？大城市的房子啊，就像我们村后的小仓山那么高，嗯，有的比小仓山还高。城里的女孩子呀，打扮的都像画片里的一样好看！”

“你听谁说的呀？房子怎么可能跟山一样高？那得要多少木头啊？大城市……？大城市是哪儿？远不远？我们……能走到吗？”莫莉迟疑的问。

“当然是神父说的。听神父说，他过来我们这里的时候先坐火轮车，接着坐船，然后又坐了好几天的马车呢？”

神父？是了，在溪边洗衣服的时候，听过这个闲话儿。好像是前年的时候，镇边的金鸡山上建了一座教堂，里面住的人就叫神父。

说神父就是洋和尚，她当时还想呢，这洋和尚可真有钱，刚来就能在山上给自己盖个庙！

这事儿村里当新鲜事儿很是传了一阵子呢？莫莉也听说过，只是从没见过。香香姐竟见过，还跟洋和尚说过话？

若是往日一起玩的时候，莫莉肯定要揪着香香姐问个明白，只是现在还有个主要问题，这又是船，又是火车的。

“那……那得需要好多钱吧？”

“我准备了一些，但可能会不够，你要是想跟我走，也准备些吧？”

“我……”莫莉想说自己哪里接触的到钱。

只是这时有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莫莉和香香都吃了一惊！香香留下一句，“明晚这个时候，桥头汇合！要是你不去，明天就在窗台上放个东西！我先走啦！”

说罢，像个小鹿般轻盈的跳着走了，莫莉也赶紧回到床上躺下。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也没有往这边走，应该是妈妈在起夜。不是被发现了，莫莉放了心，紧接着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抬头瞅瞅月亮，正好在不远处正对窗户的那棵杨树的树尖上挂着。月上中天，夜半鸡叫时。

鸡一叫，狗也不闲着，它们的声音并没有使山村的夜晚热闹起来，反而显得夜更加静谧了。

莫莉看着窗外的杨树，明亮的月光下，它们叶子反射着微光，是那样的平静；等到一阵夜风轻轻吹来，树叶你挨我我碰你的发出细微的响动，丝毫没有被突然来又倏忽去的人惊扰到，就像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莫莉忽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恐慌感来，香香姐是真的来过吗？是不是这几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是七想八想的，出现的幻觉呢？又或者此刻她就是在梦中？莫莉对着自己干瘦的胳膊狠力一掐，痛得闷哼一声。“啊——嘶——”痛了，不是梦！

这么说，她可以，逃走了？不用嫁给一个傻子，一辈子受其所累？也不用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而得不到一丝回报？也不用再面对总是心疼自己却总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帮自己的母亲？

母亲，母亲会被迁怒吧？会，会怎样呢？会有不敢想的后果吗？父亲，爹爹，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丝毫不顾及我，对我就像对待个物件一样冷漠绝情呢，在你的心里，有没有曾经可怜过女儿？

莫莉的脑子完全不能停不下来，她怕停下来自己就会像失去自杀的勇气一样，失去了逃离悲惨生活的勇气。

或许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使她终于有了一些安慰，虽然脑海里有一片混乱思绪的在不停地翻搅，但最终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