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巴士车破开冰冷夜风，穿梭在马路上。

车厢里，人挨人，人挤人。

“唉，大家小心点。”

“这也太挤了！”

“没办法啊，今晚柳河体育馆只能坐公交去，出租和私家车都不许靠近。”

“白墨专家到底来不来啊？”

“他就算来，也不能挤公交吧。”

这一车上，有仙草实验班的二十个同学！

女生们都缩在座椅上，男生们或扶着车厢壁，或扶着座椅靠背，在这拥挤的车厢里护住女同学。

譬如雏棉，便缩在角落的座位上。

而万博城，便扶着车厢壁，用后背帮她挡住拥挤的乘客们。

他面朝雏棉，咧嘴一笑。

“有我在，你放心！”

雏棉淡淡一笑，看看手机，又看看窗外，突然开口道。

“西州的夜晚，竟然灯火通明呢。”

从车窗可以看到外面的一盏盏路灯，可以看到远处高楼大厦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牌。

车厢里有点吵，万博城愣了片刻，才听清雏棉的话。

“这有啥好奇怪的，你们樱花那边，不也是大都市？不也灯火通明？”

雏棉摇摇头。

“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樱花大都市的霓虹，很炫，很亮，但会让人眼晕，会让人感到迷幻，感到不真实。

“西州这暗天之下的万家灯火，让我感到温暖。”

万博城看着雏棉略带忧伤的脸，看着她的大眼睛，心想小女生就是感情细腻啊！都市的霓虹灯，不都一样？这也能说出区别来？

他突然有个绝妙的想法……要不要假装撑不住了，摔到雏棉身上去？

这能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应该不至于砸伤雏棉。

如果真摔下去了，他的手又往哪里放呢？

会不会不太好？

在纷乱又猥琐的念头里，万博城犹犹豫豫，还没下定决心，就听“刷”的一声，汽车刹住，一车人都摇摇晃晃，险些被甩倒。

嘎……

汽车门弹开。

司机粗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大家有序下车啊，都小心点，别摔倒，别磕碰！”

旁边的杨盏拉了万博城一把。

“走啦，下车啦，看你那个德行，在想什么坏事？哈喇子快要流出来了！”

……

众人下了车，却见这马路边，赫然停了长长一排几十辆公交车！

有的车已经卸下乘客，打火又开走。

有的车满载着乘客，才刚刚到来。

刚下车的乘客们，在这路上汇成洪流，走向不远处的柳河体育馆。

“我的天哪，今晚也太热闹了吧。”

“哈哈哈，这个人也太多了！”

呼……

夜风吹来，灌进万博城的脖领子里。

他刚在车厢里出了汗，此时被风吹透，很是打了个哆嗦，打了个寒战。

“万君，别着凉啊。”

温温柔柔的声音里，一条柔软的围巾，被披到万博城脖子上。

万博城抬头，看见雏棉的笑脸。

“快走吧，要过安检呢，还有很多流程。”

众人说说笑笑，穿过这条路，终于看见夜幕之下的柳河体育馆。

他们都惊呆了！

一盏盏路灯与探照灯，照亮了广场，照亮了天空！

无边无际的人山人海，把体育馆前的广场彻底淹没！

嘈杂的声浪被晚风吹拂，向他们扑面而来！

“哈哈哈好开心啊，票钱已经退给我了。”

“我不开心，当初为啥买山上的票？为啥不买内场？”

“这个安检好复杂啊，十七道流程唉。”

“涉仙安检嘛，理解一下吧。”

大喇叭的声音，一遍遍呼喊。

“请大家按照指示牌排队过安检！”

“请不要触碰涉仙安检仪器！”

“请不要触碰巡查仙兽！”

“我们的工作人员在全场巡逻，有问题请随时求助！”

万博城等人甚至看到，天空中一艘艘直升机，正在逡巡查探，缓慢巡逻，时而投下探照光柱。

“这……这场面，也太大了吧。”

“十万人，有这么多嘛？”

“我的天，连直升机都出动了？”

突然，人群骚乱！

原来是天空之中，人海之上，赫然有一道身影飞过，大翅翩翩，破开夜风，径直飞向体育馆！

“是田星火！田委员！是他的血痂翅膀！他也来了！”

“田委员晚上好！”

“田委员，看看这边！”

万博城等人也很兴奋！

“田星火他来了？好久没见这家伙！”

“我们去排队安检吧。早点坐进去。”

等他们汇入人海，开始排队准备安检项目，又听到人群再次躁动。

“天上那台直升机，里面坐的好像是吴轻芸！”

“我看到范灵童了！”

“今晚这演唱会不一般啊，好多大人物！”

万博城和李芳芳等人，也都面露惊奇。

“这么说起来，演唱会规格是挺高哈，这么多序列七啊！”

他们排在拥挤的队伍里，继续往前，即将排到第一项安检。

“这一项是，查身份证，查二维码，还要照一下那个镜子……”

他们没等靠近，又听人群骚乱！

“苏摇摇委员！”

“红宝！”

“天上是不是红宝！”

万博城等人抬头，便见人海之上，夜空之中，巨大的红色孔雀飞过！

振翅之间，发出啼鸣，响彻夜空。

“咕咕咕！”

更引来人群欢呼与躁乱！

“红宝红宝！”

“苏委员看这边！”

“红宝背后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咋还有点像白墨专家？”

“我的天难道谣言是真的？”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

夜空之中，红宝展翅滑翔，听着人群欢呼躁动，很是得意洋洋。

它背后，苏摇摇连忙道。

“红宝，别兜圈子，赶快去体育馆里面！

“这不是出风头的时候，白墨专家也在呢，先把他送进去。

“之后咱俩还有任务！”

白墨盘坐在苏摇摇背后，抱着狐狸徒弟白兜兜，吹着夜风，听到下方欢呼的声浪，只觉满脸尴尬……这出场方式，也太显眼包了！

红宝脑袋顶着酒器花，却很是郁闷。

这么好的装哔机会，竟然不能用？

“咕咕咕！”

它扯开嗓子，又一声清鸣，振翅飞过人海上空！

……

人海中，万博城、雏棉一群，刚刚过完第一道安检。

雏棉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呼……哈哈！

“我之前好怕樱花的医保卡没法过安检，结果也能过唉！”

樱花地区没有身份证，只能通过医保卡、驾照之类的证明身份。万博城等人都笑了，带着雏棉继续排队，等待第二项安检。

突然，雏棉的手机响了。

她点亮屏幕，看到是远在樱花地区的好友发来消息。

【你去柳河演唱会了么？】

【我在油土鳖看直播，为什么一场演唱会，有那么多安检？那么多人巡逻安保？还有直升机？】

【九州真的很不安全么？】

【他们看起来有一点点恐惧】

雏棉熄灭屏幕，没有回复。

她回想起自己在樱花地区参加过的演唱会，顿时眉眼低垂，脸色煞白。

抬头看一眼天空的直升机。

隐约听到螺旋桨的巨大风噪声。

樱花的演唱会，确实没有这种东西。

但……

“阴谋和谎言编织成虚假的安全，当然不如真实中的淡淡恐惧啊。

“我不怕恐惧，我宁愿真实。”

前方的万博城回头，满脸通红，似乎下定某种决心，狠狠一把捞起雏棉的手，牢牢攥住。

“啊……这……啊……人太多了，我拉着你的手，别被冲散掉。”

却见雏棉突然露出笑容。

她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在万博城的错愕中，又把自己的五指和万博城的五指插在一起，牢牢握住。

“这样更结实！

“我喜欢天上的直升机。”

万博城感受到掌中的温热，闹了个大红脸，嘴角浮现傻笑。

“哈哈，是……是更结实……

“额，你说你喜欢什么？”

雏棉没说第二遍，抬头看了眼直升机，便拉着万博城的手，跟上同学们。

她不知道的是，直升机上方，更高的天上，云层之中，还藏了一台气球艇，正安静悬浮！

气球艇内部灯火通明。

胡山酒和刘红娟等人，正拿着操作手册，对一根十几米长的巨大炮筒，进行紧张检修。

“看仔细点啊，这东西容不得错漏。”

“应该用不上我们吧？”

“我们就是一层保险。”

刘红娟抓着手册，扶一扶酸痛的腰，扭一扭酸麻的脖子。

“唉，这段时间，可算是给我累毁了，哈哈哈，真不容易。”

旁边的秃顶男工程师咧嘴笑道。

“但我们，还是把这【人间闪光】给做出来了。”

参与检修的十几个人，都咧嘴笑起来。

……

气球艇隐匿的云层在一万米高空中。

再往上直到一万三千米，云层便彻底不复存在。

继续往上，便只有寂寥的天空。

继续往上，到两万米高空处，便见火蟾蜍气球，正瞪着一双眼睛，俯瞰下去。

它在盯着柳河体育馆，准备转播这场演唱会！

把转播信号传回狐狸山去，传回狐狸山的食堂里，传到食堂半空中漂浮的巨大画面！

而这画面之前，一张张小石桌上，摆了一盘盘炸蘑菇丸子，一盘盘炸薯片，一串串烤辣椒，一碟碟花生米，还有一壶又一壶梅子酒！

一只只火红色狐狸，围在一张张小石桌旁，瞪着眼睛，看向画面。

今天狐狸山休假，庆祝师父成功凝结根系知识容器！

它们看到画面突然调整视角，从人山人海调整到体育馆内部。

看到越来越多人，坐上体育馆的阶梯看台。

看到画面视角再次调整，去到看台上被圈起来的特殊区域，师父坐在那儿，抱着白兜兜，正仰面向它们笑。

“嘤嘤嘤！”

“嗷嗷嗷！”

“嘤嘤嘤！”

狐狸们咧嘴笑着，举起酒杯摇晃前爪，开始欢呼！

整个食堂大殿被淹没在欢呼声的海洋里！

它们对演唱会的兴趣倒不是很大，它们更想看到师父！

……

繁华之外，深山之中，黑暗寂静。

刷……

刷……

却是一队人马，在黑暗的山林里高速穿梭！

带头的宫本六藏，踩着露水的青草，踩着零碎的石头，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山路，飞快前行。

“都跟上！

“就是前面那座山了！”

他身后，一百多名忍者、浪客、阴阳师和巫女，都紧紧跟住。

虽然不知道宫本大人要干嘛，但他们需要做的，只有服从！

刷……

宫本六藏的身影从山林中飞出，蹿上前方高高的山！

他皱皱眉头，感觉不对劲。

对脑海中古仙说道。

“师父，那来自高天之上的注视，似乎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不管我们了？随便我们做什么？”

蛇尾古仙冷冷一笑。

“他还在看我们。

“但不用在乎。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蛇尾古仙坐在石桌后，一双鸭蛋大小的复眼，透过徒弟的视野，看向外界，看向黑暗的山林！

徒弟看不到，但他能看到。

这山林中，草木间，四面八方，树杈上，树叶底，草叶间，时而睁开一颗颗黑色眼球，向他们看过来，在盯着他们！

“黑鬼眼！

“他妈的！老夫活了几千岁，睡了一万年，倒是第一次听说，竟有通闻之师，可驾驭黑鬼眼！

“太邪门了！

“九州那群仙人，之前还往人间投入黑鬼眼，妄图拖累那人。

“这不是纯纯被人当傻哔给玩了？纯纯给人打白工？

“今天，老夫也算长了见识！

“但无所谓。

“今夜的事情，他改变不了！

“纵然看到，又能如何？

“徒儿，开始挖洞，我们让他，也长长见识！”

……

渐渐的，体育馆外面人数越来越少，体育馆里面席位越坐越满。

体育馆外面的人海，变成了体育馆里面的人山。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尽是说说笑笑的人头。

“我看到那边白墨专家了，天哪，我第一次看到他真人！”

“哇哇哇，我们背后那里，是不是田星火专家？”

“吴轻芸在那边唉！”

“你发现没，这些大佬都没有去内场，他们都在看台上，而且是看台最高的地方。”

“是哦，他们分散开了，有的在东，有的在西。”

“他们就不是来听演唱会的吧，是来保障安全的？”

白墨和苏摇摇，一起坐在最高的看台上，被十几个仙术委员围住，与普通观众隔离开，时而笑着回应附近观众的热情招呼。

突然，场馆里灯光熄灭。

咚！

咚！

咚！

震撼整个场馆的鼓点，震得人耳膜生痛。

富有磁性的主持人声音，响彻全场。

“现在时间是，上京时间晚八点二十八分。

“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大家的热情，准备好了么？

“大家的欢呼，准备好了么？

“大家的掌声，准备好了么？

“我们的演唱会，现在开始！”

观众席上，瞬间爆发欢呼声的海洋，将偌大场馆淹没！

大高潮马上就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