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玩意儿？”

拍卖厅里气氛古怪。

一个个老板拿出手机，看到直播，看到亲人朋友发来的消息。

“天上这好像是，一道门？”

“好大啊。”

“把天都铺满了。”

“应该没事吧？要不要跑？”

“小事不用跑，大事跑不了。”

“有西州boss在，没事的！”

“哈哈哈说的也是。”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

二楼包厢里，气氛古怪。

方小雨、吴轻芸、白墨等人，都接到紧急通知，就四个字……原地待命！

方小雨握着手机快速刷新，时而下意识抬头，看看天空方向。

“我的天哪，好像有大事发生？”

吴轻芸抱着剑，表情呆呆，似乎在和梦中古仙沟通。

白墨抱着徒弟飞电爪，面无表情。

实则施展通闻之师的能力，倾听空气的流动，倾听这包厢里盆栽的声音，倾听拍卖大厅边缘的一盆盆花，倾听金皇大厦外面的一棵棵绿植，倾听大街上的绿化带，小巷里的杂草……倾听这城市里，从近到远，每一棵植物的声音，以此收集信息，判断局势。

他揉着飞电爪的胖肚皮，仰躺在大沙发柔软的靠背上，眼睛看向天花板。

神识却洞穿天花板，看清夜空。

看到那铺满夜空的巨大鬼门，此时竟然缓缓打开，裂开一条门缝！从南到北贯穿西州的门缝！

这门缝打开的速度太慢太慢，此时还太窄太窄！

但清冷夜风里，已经响起无数抓挠的声音，无数古怪的伸吟！

原来是门缝里，伸出一只又一只疯狂的爪子，想要抠开这门！

原来是门缝后，贴来一张又一张惨白的大脸，想要看看现世！

……

西州最高的天宇大厦，顶层天台上，茫茫夜色里，浩浩夜风中。

一群人仰头看着，都脸色苍白。

关悦戏站在最前面，穿着黑色斗篷，身上衬着翠绿的藤，鲜艳的花，衣摆被风吹起。

她身边悬浮十几把亮晶晶的崭新飞剑，此时抬头看天，面色僵硬又凝重。

“不一样。”

这次的鬼使，与她曾经面对的鬼使截然不同。

这一次的鬼使，更加……真实！

她曾面对的鬼使，像是与现实隔着厚厚的壁障。

这次的鬼使，却真真切切，把爪子伸到了现世！

人群里，穿着西装风衣，面容格外呆滞的年轻人，正是阵道专家，蔡孝贞。

他正双目无神，听梦中古仙讲述。

古仙的音调里，带着三分薄凉，三分讥诮，三分得意，和一分阴谋得逞的喜悦。

古仙早就知晓这秘辛，但他故意把秘辛留到此时，才告诉蔡孝贞。

“鬼门之后的东西，叫做鬼使。

“它们自诞生之初，就有勾走生魂的欲望！

“如果一段时间勾不到生魂，这欲望就会积累起来，就会越来越高涨，越来越癫狂！

“曾经古仙朝的阵国，每年举办鬼门节，便是定期给这些鬼使上供生魂，消弭它们积累一年的勾魂欲望……”

古仙一边说，蔡孝贞也开始说，说给身边的人。

“……这种欲望，只能疏导，只能消弭，不可消灭。

“古仙朝的仙人们，不敢任其积累，所以每年举办鬼门节。

“仙朝破灭前夕，仙人们怕鬼使会毁了后来的文明，便将这大门彻底封死。

“他们知晓，门后面鬼使的勾魂欲望，将无限积累，无限增长。

“鬼门也终有破开之日。

“到那时，无穷无尽的鬼使将重临人间，带着它们积累千万年的勾魂欲望，再次来临！

“他们在赌，在赌后来人能够保住自己，能够解决这弥天大祸！”

苏摇摇、张教授、苏如画等人，仰头看着天空，侧耳倾听蔡孝贞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麻木。

他们看到，横贯夜空的门缝，已然裂开更多，鬼使们从中伸出密密麻麻一条又一条胳膊！

“嗷……”

“啊……”

“饿……”

古怪的声音从那门缝里传来，从夜风中传来，让人汗毛倒竖！

就像夜空裂开，要把鬼使们积累千万年的勾魂欲望，倾洒向整个西州！

若任由这鬼门打开，任由这鬼使勾魂，任由这无穷无尽的鬼使发泄，那偌大西州，还能否剩下活人？

甚至说，西州的几千万人命，足够么？

鬼使甚至还会再继续去往他处？

……

拍卖场包厢里，白墨恍然。

难怪古仙朝的九国会放下一切恩怨，通力合作，共庆鬼门节。

原来不是合力庆祝节日，而是合力消弭祸患！

……

天宇大厦天台上。

张教授亦开口，他满脸流汗，说出梦中古仙传递的秘辛。

“……当年阵国，消弭鬼使欲望，也并没有完全用人命去填。

“阵国的百姓，家家关门闭户，进入特殊的假死状态，躺在木板上，骗过鬼使。

“阵国的每一处宫殿，每一座城池，每一处乡村，都将搭起祭台。

“九国的罪犯，都将被摆上祭台。

“兽国的仙兽，蛊国的虫豸，丹国的仙草……都被摆上祭台。

“鬼使喜欢人之生魂，不喜欢兽魂，更不喜欢虫魂，最不喜欢草魂。

“但阵国的祭祀，会载歌载舞，劝慰鬼使，诱导鬼使，祈求鬼使，让它们勾走兽魂，勾走虫魂和草魂，以此消弭欲望。

“待到勉强帮它们消弭后，便将它们送回黄泉，再关闭鬼门，又待来年！”

……

拍卖场包厢里。

白墨恍然……难怪鬼门节来临时，阵国会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躺板板，原来是要假死骗过鬼使？

可这假死，又是如何做到的？

寻常的闭气龟息，能骗过鬼使么？

正奇怪，突然旁边的方小雨递过来手机，给他看论坛热帖。

“这好像是黑客置顶的帖子，在@天宫传人。”

【@天宫传人】

【鬼门将开，鬼使再临，天宫传人，是否还能再施展一次，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

这是什么？

让阵国举国上下进入假死的……秘药？大仙术？

白墨皱皱眉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天宫秘传的东西？

……

出租屋里。

胡子拉碴的宅男，守着刚吃完的泡面碗，看到手机，满脸呆滞。

“这……鬼门节？

“醉生梦死？”

他看到这帖子下，有无数跟帖评论。

【哈哈哈，狂什么？】

【当我们是吓大的啊？】

【仙委会早就警告过了，让我们都留在室内】

【这说明这个什么狗屁鬼门，也在仙委会意料之中！】

【有西州boss在，没什么好怕的】

【我踏马价值三百万的西州的房子，就是为了有这个不害怕的底气】

天宫传人揉揉眼睛，喉头梗动，声音沙哑。

“师……师父……如果我们不惜代价，甚至您把我做成木偶，能施展醉生梦死么……”

他脑海中，古仙的声音传来。

“你有这份心，苍生已经有幸了。

“但……不能。“你还差得太远。

“况且，那些堕仙都在等你，都在等你跳出去施展醉生梦死。

“一旦出去，你就中计了！

“好好修炼吧，留在这出租屋里，再勤恳一些，再努力一些，好好修炼！

“还不到你出山的时候！

“这一次，西州所有人，恐怕都要死。

“即便那西州boss，也逃不脱。

“他这一死，丹道途径将大大削弱。

“未来就落在你的肩膀！

“终有一日，你将挽天地于倒悬，救众生于水火！”

天宫传人流下两行泪水。

“挽天地于倒悬？

“救众生于水火？

“我？

“我配么？”

……

天宇大厦，顶楼天台。

张教授接通电话，另一边是顾灵童的声音，却听他说话含混不清，像是含着一口水……或者含着一口血。

“让关悦戏，苏如画，都走……咳咳咳……

“本不属于西州的力量，都走！

“鬼门在西州打开，西州之人因果牵连，无论如何跑不掉。

“但他们与西州因果很淡，快些离开，或能幸免于难。

“这次的劫难，还不至于毁灭整个人间……咳咳……

“让他们走，留得有用之身！”

张教授点点头，声音沙哑。

“你也快点走吧，我帮你安排。”

……

拍卖场包厢里。

老板们一个个看着手机，看各种直播，看各种帖子，都啧啧称奇。

“难怪仙委会让我们留在室内。原来有大节目啊。”

“是怕我们被余波波及到吧？”

“哈哈哈，这都不用怕！”

“西州boss足以摆平一切！”

包厢里，方小雨刷着手机，时而拿给白墨看。

“有人在阳台看到，有直升飞机飞过去。

“还有人在阳台看到，有剑光飞走。

“但好像不是在抵抗……都是远离西州的方向？

“唉，被删帖了？

“咋回事啊？”

白墨面无表情，只是时而点头。

飞电爪缩在这“白墨”怀里，感受到怀抱仍然温暖，但其实不怎么舒服……因为这不是真的师父。此时坐在这大沙发上的，已经是个木头假人，只是太真，能骗过所有人视线罢了。

“嗷……”

飞电爪趴在这假人怀里，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等师父回来。

……

一艘艘直升机飞离西州。

一道道剑光亦飞向西州之外。

一台台装甲车载满全副武装的仙术委员，亦穿街过巷，快速离开。

“班长，我们不留下来一起战斗么？”

“不！接到的命令是，支援任务已经结束，现在要撤退！快速撤退！越快越好！”

有居民胆子大，跑到自家阳台上，探着脑袋，看到空中飞走的一架架飞机，一道道剑光，都心里犯嘀咕。

听着风中传来瘆人的鬼吼，仿佛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呢喃，又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抬起头，看到夜空中，那门缝已经足够宽，已经有密密麻麻的鬼影，从中钻出来！一条又一条鬼影，便从那高空中，要扑向人间！

“这……

“唉？

“那是什么？”

楼上楼下的邻居，突然有人喊出声。

“看那朵云！”

“五彩的云！”

“好快啊！”

这一刻，千千万万阳台上的居民，万万千千网络上看直播的人，都赫然发现，夜空之中，一朵五色火云，扶摇直上！

……

天宇大厦天台，张教授等人亦远远看见，看见那朵火云扶摇直上，迎着夜风，向着鬼门，向着裂开的门缝，向着密密麻麻一道又一道刚从门缝里钻出的鬼影！

“那是西州boss么？”

“是他的真身？”

“他……他想试试关闭鬼门？”

张教授脑海中，青炉古仙放声大笑，坐在篝火之旁，捂着肚子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年轻人！

“他想干嘛？

“反正都要死了，想殊死一搏？

“他飞向鬼门，难道还想掂掂自己的斤两？”

不止青炉古仙，在场的每一个仙术师，脑海中都回荡古仙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但张教授等人，并没有笑，只是怔怔看向远方，看向那扶摇直上的火云。

依稀可见，火云之上，一人长身而立，仰首向天。

四尊仙兽，白花花，大尾巴，拱卫在侧。

便如此腾五色火云，飞上夜空，飞向鬼门。

一时之间，张教授等人，突然感觉，原本冰窖般的胸膛，竟然又温暖起来，像是重新感受到希望。

……

金皇大厦天台上。

白发少年和十几个同伴，都闭上嘴巴，安安静静，甚至下意识把身体缩到阴影里。

等看见那五色火云飞得足够高，足够远，才从阴影里站出来。

“这……丹道的丹火，还他妈能腾云？”

“有这说法么？”

“没听说过啊。”

“这货真他妈不当人。”

“幸亏他就要死了。”

“他竟然想挑战鬼门嘛？”

“哈哈哈哈，够搞笑的。”

“傻大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少年回头，狠狠甩了同伴一巴掌。

“你他妈小声一点！

“笑这么大声，万一被他听到，回头抬手就宰了你！”

同伴很是委屈。

“他都飞那么高了，哪还听得到……”

白发少年扯扯嘴角。

其实他突然猜到一种可能……或许，西州boss已经发现他们了？只是懒得理会？

到此时此刻，杀了他们确实没啥用，已经阻止不了鬼门开。

“或许……他已经发现我们，留着我们，只是想看这苦若叶的用处？”

白发少年一边想，抬头看夜空中，已然飞临鬼门之前的五色火云，突然流出冷汗。

就算西州boss逃不脱鬼使，临死前抹掉他们几个，那也还是很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