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浓的夜色中，狂风呼啸，吹过宿舍大殿的屋顶。

大殿中央，白墨坐在床头，抓着几块铜板，又看了一遍上面记载的活鼻汤案例。

“十一份案例，全都在这里了。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帮助啊。”

白墨皱皱眉头。

心中颇有些郁闷。

他的平板电脑上，已经刷刷刷写出十几页内容，从丹道途径的不同领域，对这十几份方案进行解析，进行研究，但都一无所获。

事实上，古仙的理论体系，本来就不怎么完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一条四处漏水的破船……这套理论极其庞杂，似乎经历了千万年的积累，积累出许许多多内容。但亦积累出许许多多的矛盾、漏洞，许许多多不和谐、不圆满、不能自圆其说的东西。

整套理论体系，是未能统一的，一套尚在探索中的，半成品！

白墨甚至怀疑，曾经的序列一、序列二，根本就是某种天生的生灵，他们从自身反推，向下推演，才有了更低的序列。

亦或者说，古仙们所谓的“序列一”，“序列二”，其实只存在于理论中，假想中，事实上还未有人成功修炼出来？

此时，看看自己写出的笔记，再看看这十几块铜板。

白墨心中恍惚……

“这就像是在做一道题。

“这道题目很难。

“但……未必真的有答案。

“也许努力了很久，写了厚厚一摞草纸，结果最终因为试卷印刷错误，题目根本无解？”

这可怎么办？

白墨深吸口气。

他正要皱眉，却觉得肩膀一沉，原来是黑手套和大鼻头，这两个家伙，一左一右，从他背后探过头来，把下巴垫到他肩膀。

两个狐狸徒弟，毛绒绒的脑袋，挨着师父的脸。

暗红色的眼眸，看向师父的平板电脑，看向白墨写的密密麻麻的手稿……它们完全看不懂！

但这不妨碍它们觉得师父很厉害！

所有问题，到了师父手里，都会迎刃而解！

黑手套钻进师父怀里，用脑袋帮师父支撑平板电脑。

“嘤嘤嘤！”

大鼻头帮师父摆开几块铜板，又去床底下，把师父的厚厚一摞高数教材搬上来，“咣”的砸在床上。

“嗷嗷嗷！”

白墨咧嘴一笑。

“铜板我都抄完了，这些书也没啥用……额……没用么？”

白墨皱皱眉头，看向那一摞二手书。

这些书都已经被他给翻看了大半，题目也刷了大半。

此时他突然想到……

“虽然说，活鼻汤的问题，在古仙的理论框架内无解。但若把它抽象一下，变成一个数学理论问题，从现代数学的角度去研究，会有解么？”

古仙解决不掉这个，因为古仙不懂现代数学！

白墨从未厚古薄今，他一直相信现代文明。尽管现代文明和古仙文明的发展方向不同，但亦有自己的闪光之处。

白墨深吸口气，低下头，在平板上打开新一页草稿纸，脑海思量一番，落下手中的笔……

……

绝大多数狐狸徒弟，都没注意师父在干嘛……毕竟，师父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提笔写写画画。

它们分成一个个圈子，有的在吹牛，有的在比武，有的在投壶，还有的……在修理工具。

“嘤嘤嘤！”

大殿角落里，背带裤一手小锤子，一手小水壶，满脸认真。

它肩膀上的毛色，略有点暗淡，不那么红。看起来像背带裤，因此得名。

此时，它看向身前石头，看向石头上摆着的小铲子。

“嗷嗷嗷！”

黑星星有点紧张。

这铲子是它的，这铲子白天高强度挖土，被挖变形了，整个铲子头，有一个折角。

这能修理么？

背带裤思量片刻，给黑星星一个放心的眼神……用脚踩住铲子把，打开小水壶，往上滴了一点药水……这不是普通药水，这是师父专门给它配制的，青铜软化药水！

便见药水滴上之后，变形的小铲子，便开始冒烟，开始颤抖，开始发红发热……

当当当！

背带裤快速三锤，趁热打铁！

锤子抬起，很快，软化药水的药效过去。

小铲子恢复原形。

黑星星拿起自己的小铲子，左看看，右看看，开心得咧嘴笑。

“嘤嘤嘤嗷嗷嗷嗷！”

它上前抱抱背带裤，满是感激。

背带裤则挺着肚子，拍拍胸膛，洋洋得意。

这都是小事情！

修复工具，它是专业的！

送走黑星星，便继续接待下一个修理的师兄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睡觉时间快到了，背带裤亦完成了自己的修理工作。

它坐在石头前，从旁边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根粗壮的旋转竹笋……这是它偶然得到的一根竹笋，拿在爪里，便可看到，这一层层的笋，在不停缓慢旋转。

“嗷……”

师父说了，这笋也很有价值。

但……种植起来，需要的肥料太多了，暂时先不种它。

背带裤躺下来，抓着这根旋转竹笋，皱皱眉头，眯眯眼睛。

它在想，能不能用这笋，做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毕竟，修理工具主要在夜晚，白天它几乎是完全空闲的。

……

西州市的夏天，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西州大学图书馆的空调，还在照常开，便显得有些太冷。

学生们纷纷穿上长袖衬衣，或者穿着外套，坐在里面看书。

“数值计算方法？这本有用么？”

书架旁边，白墨抽出一本书，大致翻过，便又插回去。

昨夜，他的工作进展很顺利，成功完成了一些重要步骤。但还需要更多数学工具，更多二级结论。

“终究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药，不能马虎。

“这一本呢？微分几何？”

白墨又抽出一本，大致翻了翻……凭直觉，好像有点用？

他将书递给自己脚边的狐狸徒弟背带裤。

此时，背带裤已经捧着厚厚一摞书……这都是可能有用处的。

……

便如此，师徒两个，找了一堆乱七八糟书，便一起找个空闲位置，坐下，开始阅读。

背带裤从挎包里，取出师父的平板电脑，让师父能一边看，一边写。

又拿着师父的水杯，跑去帮师父打回一杯水，又跳上桌子。

“嘤嘤嘤！”

白墨接过水，伸手按住桌子的振动，对旁边的女同学歉意一笑。

再对背带裤小声道，“在图书馆里安静点，也别乱跳桌子。”

说完，便将徒弟拎到自己怀里，一边抱着它，一边看书。

……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墨走马观花般，看了很多书，翻了很多页，亦记下一些笔记。

背带裤缩在师父怀里，看看这，看看那，时而用脑袋蹭蹭师父胸口。

这是它第一次来现世，还很兴奋！

偶尔有同学路过，认出白墨，小声嘀咕。

“是白墨唉，你听说了么，他来到大学里，还是全班第一。”

“高数轻松虐全班。”

“嘿嘿。”

“他在看数学分析唉。”

“好厉害的样子！”

白墨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懒得再搭理。

他看书速度很快。

因为，他只求解决问题，不求系统掌握。

高等数学的地基第一层，便有《高等代数》《数学分析》《空间解析几何》。

高等数学的地基第二层，便有《复变函数》《近世函数》《拓扑学》。

搭建好这两层楼，才可继续向上攀登。

但白墨……他不需要搭建这两层楼。他只是想要在这两层楼中，找一条柱子，能沿着柱子爬上去，稍微看看上面的风景，也便足够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图书馆里人越来越少。

背带裤坐在师父怀里，皱皱眉头，眼珠乱转，得出一个结论……离开的人，都去吃午饭了！

它捂着自己的圆肚皮……它也饿了！

不是真的饿，是其他人吃饭导致它心理饿！

听师兄弟们说，西州大学食堂里有很多好吃的，它现在就想去吃！

但抬头看看师父，却见师父一脸认真，一脸沉浸，时而翻书，时而做笔记。

“嗷……”

它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蹲在师父怀里。

看见师父端起水杯，喝干了水，它便从师父怀里钻出，捧了水杯，又去给师父打回来一杯水，这次轻轻跳回桌子上……尽管这张桌子，只有师父一人了。

背带裤缩回师父怀里，又等了不知道多久，看到渐渐的，图书馆里人又多起来。

这些人有的嘴角还沾着酱汁没擦干净，有的吃撑了捂着肚皮，有的打着饱嗝。

背带裤皱皱眉头，干脆把脑袋埋进自己的大尾巴里面，眼不见为净！

……

白墨的平板电脑上，笔记多了一篇又一篇。

渐渐的，有思路在他脑海中成型。

关于活鼻汤的问题，好像还真和数学相关，还真能用数学方法解决？

白墨沉浸其中，丝毫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一边看，一边写，一边推演。

慢慢的，药方在他脑海中成型。

“三份……不，四份……五份。

“这五份中，有一份，是适合我的，我用了之后，能强化鼻子。

“其他四份，则不适合。我用了之后，会导致奇怪的畸变。

“至于究竟是里面的哪一份能帮我进化……需要证明！

“这变成了数学证明题！”

白墨想了又想，最后在平板上，写出一条式子。正是著名的“费马大定理”！

“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但还真有关系。

“若能搞懂费马大定理的证明，我便能用类似的方法，证出哪一份药方是适合我的。”

白墨放下笔，抬起头。

晃了晃脖子。

这是好消息！

费马大定理，是已经被解决的难题。人类世界有现成的方法，只要学会，就能解决活鼻汤的问题。虽然这玩意儿学起来，可能真的要费一番功夫便是了……

“唉？三点半了？”

白墨，抬头看图书馆的挂钟。

这才发觉，午饭时间好像已经过去？

低头看怀里的背带裤。

看到背带裤坐起来，戳戳圆鼓鼓的肚子。

“嘤嘤嘤！”

它想告诉师父，自己不饿。

却又咽了口口水。

白墨揉揉它的脑袋。

“嘿嘿。

“食堂里这会儿，应该没有饭了，师父带你去下馆子！”

……

背带裤蹲在白墨肩膀上，师徒两个，便一起去往图书馆门口。

“我们去吃烤鱼？

“还是找一家酱大骨自助？

“不知道仙兽吃自助怎么收费？

“也许能给老板上一课？”

背带裤不懂这些，只管咽口水。

“嘤嘤嘤！”

烤鱼和酱大骨，它都没吃过，都很想去尝尝！

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天空传来隆隆雷声！

便见门外凉风起，天空乌云聚，瓢泼大雨，瞬间而下。

哗啦啦……

雨幕接连天地。

白墨扯扯嘴角。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

“还是这么大的雨？”

他转身回图书馆，去前台借了一把雨伞，撑开伞，和背带裤一起出去。

便如此，撑着伞，肩膀蹲着背带裤，在雨中缓慢去往校门口。

刷……

一辆车从旁边的大马路冲过，碾起大片积水。

“下雨天才感觉，有辆车也挺好的。”

白墨随口吐槽。

刷……

又一辆车经过，停在不远处。

车窗摇下来，里面却是杨盏！这厮刑满出狱了。

此时看过来，看看白墨打着的雨伞，看看白墨踩在积水里的鞋子，似乎很是享受白墨的狼狈。

“嘿嘿。”

他笑一声，便摇上车窗，开车离开。

白墨懒得在乎，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背带裤看图片。

“喏，这个叫酱大骨。

“这个，叫烤鱼。

“烤鱼可以不辣，可以点蒜香味。

“你要吃哪个？”

背带裤的眼神，还在追着杨盏的车。

它很生气！

此时看看汽车旋转的轮子，再回想自己那根旋转竹笋，它突然有个想法……要给师父造一台车！

“嘤嘤嘤！

“嗷嗷嗷！”

想清楚了，它蹲在师父肩膀上，欢快的叫起来！

白墨搞不懂它到底想吃什么。

“也罢，我们都去吃。

“先吃烤鱼，再吃排骨。”

先吃烤鱼，给背带裤垫垫肚子。不然直接去吃酱大骨自助的话，怕老板真要哭。

……

穿梭在雨里，拐出校门，很快来到旁边的餐厅一条街。

进入烤鱼店，收了雨伞，坐下点餐。

白墨又回想起“费马大定理”。

“这玩意儿怎么尽快学呢？找陈老师？”

白墨皱皱眉头，思量许久，突然想起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张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