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黑熊哇哇哇，一直吐个不停。

“哈哈。”

看到这一幕，李司忍不住大笑出声。

2号机器人站在一旁，脸部金属移动，模拟出笑容。

李司扭过头，恰好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机器人也会笑？

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模仿自己。

李司整个人困惑了。

找了些清水，给黑熊漱漱嘴，大家又踏上了冒险的旅途。

“呸呸呸”

黑熊边走边吐，李司骑在他背上，托着腮思考。

2号机器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方面，他非常智能，这种智能不是说他的运算能力，而是说，他可以感受到人类的情绪，类似孤单、寂寞这种。

可是这种感受……又有很大问题。

因为体内的数据库，他什么都知道：爱情、恐惧、讨厌、烦恼、姿势……可这种知道，是词典中的知道，不是小说中的知道。

词典中的文字是没有感情的。

当然，没有感情的小说也有很多。

李司点燃一根烟，利用尼古丁，让渐渐烦躁的情绪平静下来。

好了，既然他不明白，自己就教他明白，让他像人类一样，会哭会笑，活蹦乱跳。

李司想到这里，有了下一阶段的奋斗目标，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小黄，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2号机器人自顾自走着，坚硬的脚掌将一个易拉罐踩扁。

“小黄！”

“小黄！”

2号机器人把头扭过来：『你是在叫我嘛，小黄不是我的名字』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不喜欢？』

2号机器人又一次陷入思考状态，两只眼睛不停闪烁。

完蛋了。

李司以手扶额，2号机器人再次卡住了，这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如果喜欢，你就说喜欢。如果不喜欢，你就说不喜欢。”

“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嘛？”

『明白，但我不明白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好了。”

李司打了个响指，道：“我们第一课，就从这里开始，教会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他指着头顶道：“你喜欢天空嘛？”

『……』2号机器人抬起头。

“那脚下的大地呢？”

『……』2号机器人低下头。

“呃……”

李司挠挠头，这个结果自己本该想到的。

『我应该喜欢嘛，我不知道』

嗯……

李司皱了皱眉头，道：“那就一个个来吧。”

2号机器人和李司并驾齐驱，踏过到处都是的野草。

李司指着空中的太阳，道：“你喜欢太阳嘛？”

『……』2号机器人。

李司清了清嗓子，道：“2号，太阳是万物之源，煤炭、石油、天然气都是来自太阳。”

“它就像一个无限能源的充电器，地球就是一个巨大的太阳能板，数亿年来，不知疲倦地向地球提供着能源。我们感受到的光和热，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太阳。”

李司望着太阳，由衷道：“所以应该喜欢太阳。”

『2号应该喜欢太阳』

2号机器人在自己的操作系统中输入指令，从此刻开始，他将是最忠诚的拜日教，永不动摇。

李司满意点点头，2号机器人是自由的，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如果他愿意的话，原地倒立也是可以的。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不知道什么是愿意，什么是不愿意的。

除了已完成的使命本身外，面对这个汹涌复杂的世界，他不是主动的，却也不是被动的。

他是不动的。

李司就像一个父亲教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这个不能吃，这个烫，桌子绊倒了你，桌子坏坏……

“2号，你喜欢大地嘛？”

2号机器人：『……』

“大地是万物之源，几十亿年时间，它用宽广的怀抱孕育着生命，所以，我们应该喜欢大地。”

『2号应该喜欢大地』

2号机器人抓起一捧土壤，感受着土壤的湿度、组成成分，默默输入一道指令。

“2号，你喜欢天空嘛？”

『……』

“天空是万物之源……所以我们应该喜欢天空。”

『……』

『2号应该喜欢天空』

李司将手在空中挥了挥，感受指间流淌的风。

“2号，你喜欢风嘛？”

“风也是万物之源……”

『2号应该喜欢风』

李司一路走着，一边啰啰嗦嗦，不断的语言重复，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不至于在忧郁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机器人是一种全新的生命，李司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自己只有不断输入指令，期待量变引起质变。

当然，如果没有用，那就没有用。

李司总要找些事情打发世间。

太阳照耀着大地，局部升温引起气流的移动，风带来云，云又带来雨，雨淋湿了李司的肩头。

李司扬起手，感受掌心的潮湿。

“2号，你喜欢雨嘛？”

『……』

“雨是万物之源，带来生命的复苏，年轻的时候，我也总喜欢淋雨，后来得了一次重感冒，也就不这样做了。这，大概就是长大吧。所以，我们应该喜欢雨，竹杖芒鞋轻胜马啊。”

『2号应该喜欢雨』

风越刮越狠，雨越下越大，风吹动着整座城市的植被，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打在脸上。

“卧槽！”

李司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紧躲一躲。”

周围到处都是建筑废墟，绿色覆盖了整座城市，高大的乔木，矮生的灌木，地表的野草……似乎都在欢呼这场雨。

4年，

是的，只需要四年，生物就夺回了人类花了年抢走的空间——如果从智人开始算，时间的单位应该以年计算。

李司慌不择路，躲进了路边一家快餐厅。

这里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布满灰尘，地上还有一具具尸骨。

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中，成了生物的乐园，老鼠、野猫、曾经的宠物狗……然后是微生物、细菌、再然后是植物的种子，李司甚至看到一具尸体的头盖骨部位，长出了一棵红色的蘑菇。

咕咚。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刚才淋了一场雨，李司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这时，2号机器人仍旧慢条斯理地走在雨中，大雨一层又一层地冲刷着它的身体。

“2号，快点躲雨啊。”

2号机器人低下头，透过快餐厅的窗看着李司：

『喜欢，为什么要躲』

“呃……”

李司愣住了，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当真不好回答。

2号机器人就像一个孩子，你说啥是啥，一条路走到黑，有时候你都忘了，他自己却还记得。

这提醒李司，和他说话要注意些，不能自相矛盾。

“咳咳。”

李司清了清嗓子，准备着措辞：“雨，也有不同种类，有大雨，中雨、小雨、暴风雨、春雨、秋雨、春夜喜雨。像现在的暴雨，可能会导致城市积水，影响明天赶路。”

『所以，对人类有益的你们就喜欢，对人类有害的你们就不喜欢』

“呃……”

李司又一次沉默了，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虽然大多数都是这样。可向2号机器人灌输这个思想，岂不是会将他培养成利己主义者。

哇！

教孩子这件事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诶。

“你害怕浸水嘛？”

『不怕』

李司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2号机器人在宇宙中航行了年，太空中复杂的环境都没有伤害他，何况一场小小的雨呢。

“如果你不怕，那就继续喜欢，继续淋雨吧。”李司无奈道。

2号机器人蹲坐在快餐厅的门前，他庞大的身躯也无法进入，除非把门撞破。

坐在那里静静淋着雨，感受雨滴砸在身上的感觉。

2号机器人被制造的目的是探测，它还拥有最初制造时的身躯，强大的感知能力，能让他感受到每一滴雨的速度、力量和方向。

『喜欢？』

『2号机器人喜欢雨』

『这就是喜欢的感受嘛』

信息在躯体内高速传导，背后的冷却系统又一次开始运转。

一只猫都知道亲近主人，然而，2号机器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喜欢，什么时候不喜欢。

这场雨哗啦啦下了一夜，后半夜渐渐已经小了。

这里毕竟不是在大海上，天气还是蛮正常的。

第二天早晨，天空彻底放晴，城市一片绿意盎然。

李司走出快餐厅，不管在什么时候，餐厅都是人流密集场所。和一堆尸体待了一夜，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好啦，我们要出发了。”

李司、黑熊和2号机器人一起，又一次踏上了旅途。

大雨过后，城市到处都是积水，人类消失后，城市的排水系统也宣告报废。

李司骑着黑熊，小心地避过地上的积水。

在这座城市逛了一圈，估计已经没有幸存者了，该准备向下一座城市转移。

“2号，你喜欢这头熊嘛？”

黑熊也扭过头，看着庞大的2号机器人。

『……』

“嗷呜嗷呜。”

“熊仔一直陪着我，虽然牠又懒又蠢又怂……”

“嗷呜嗷呜”

“但我们应该喜欢他。”

『2号应该喜欢这头熊』

2号机器人将这条指令输入操作系统。

“嗷呜嗷呜。”

黑熊的叫声也变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