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达丽亚。”

听到李的声音，技术神甫把她的兜帽往后掀开，露出了她的脸。

这是一个年轻女性，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有着惨白的皮肤，脸颊有些削瘦，却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充斥着一种知性的气质，而且最让人在意的是，她惨白皮肉下隐隐还发出水银色的光芒，就好像体内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闪闪发光的火焰。

同时在她的前额上，还有一块闪亮的电子纹身，形状是一束逐渐收紧的螺旋两侧装饰以经典的双翼图案。

而且很神奇的是，她虽然穿着机械教的袍子，但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改造的痕迹，真是一点都没有，甚至比很多帝国人都要干净，长袍下有着明显女性特征。

神秘的女人用银色的眼睛看着李，微微颔首。

“李使徒，上次你带给我的笑话书我都已经看了一百三十五遍了。”

李笑着摸了摸被绷带包住的鼻子。

“你知道的，我总是很忙，能到火星的机会很少，不过这次我带了很多...这些后面再说，我把索什扬带来了。”

被叫做达丽亚女人看向索什扬，随后走上前，来到距离他一臂的位置，接着伸出手。

但还没碰到，就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没错，你便是那个噩梦。”

索什扬眨了眨眼。

“噩梦是火星独有的打招呼语吗？”

李笑着摇摇头，解释道：

“达丽亚是龙之守卫，那边是罗谬31，曾经是一个有思想的护卫，不过在六千年前，很遗憾的他的思维火花还是湮灭了，达丽亚等于是孤身一人在这里守卫了六千年...这很枯燥，所以我时不时会来看看她，替她带些解闷的东西，不过她很聪明，任何东西都难以让她保持长久的乐趣，有时候她会把自己送进休眠力场渡过漫长的时间，不过就算不这样她的肉体也不会衰老了。”

“汝是它之噩梦。”

达丽亚紧接着又冒出来一句，索什扬有点无奈。

“能说得更具体点吗？”

“达丽亚与火星之龙沟通的方式基本就是梦境，所以她说的噩梦并非某种抽象概念，而是真实的。”

“好吧...那让我亲自去和那位虚空...火星之龙谈谈吧。”

但达丽亚却摇摇头。

“龙已沉睡，我们的职责便是确保让它一直沉睡。”

索什扬眯起眼。

“那么你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吧？”

“此乃我等职责。”

索什扬顿时有点恼了，凡者叫他来找虚空龙，可这女人却又说不行，她难道觉得自己胜于祂的意志？

没等索什扬发火，李却先开口道：

“达丽亚，这是罗谬31最后的使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的意识早就消失了。”

达丽亚却轻咬着下唇，沉默不语，索什扬看向那一动不动的护教军，终于意识到问题在这里。

显然不是不可以与虚空龙沟通，但需要牺牲那个失去意识的护教军。

这时候他反而能理解达丽亚了，毕竟对方陪伴了她数千年，即便在失去意识后，至少也能代表她不是孤身一个人，哪怕是让索什扬孤身一人守在这里一万年，他可能都会疯掉。

“没有其他办法吗？”

李摇了摇头，轻声劝说起来。

“使命已至，达丽亚。”

达丽亚垂下目光，轻声对索什扬说道：

“吞噬之龙，请随我来。”

“啊，这不像是什么好称呼，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

达丽亚没说什么，转身走开，那个护教军也跟在她身后，索什扬和李随即跟上去，四人通过大厅远端的黑暗通道走进了蜿蜒曲折的洞穴中。

周围晦暗的环境很快就变成了淡淡的光亮，是那种从墙壁中射出的光芒，而这里的墙壁也是光滑的，但是不像之前那种玻璃般的外表，这些隧道看上去是无比纯粹的白银，达丽亚几乎是半闭着眼带领索什扬穿过这些不可思议的洞穴形成的扭曲迷宫，虽然看上去她好像在随便转着弯。

终于，达丽亚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闪着炫目银光的洞穴中一个宽阔岩架上，那个洞穴的大小让索什扬觉得它像是这颗行星被挖空的核心，这是他见过或者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巨大的封闭空间，边界似乎延伸到他感官的尽头，弯向前去的闪光墙壁如同一个世界般把所有人包裹在其中。

这时，索什扬注意到附近还有一个不起眼而相当不搭调的木头诵经台，不过诵经台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索什扬张望着，他并非没有见过星神，它们的物理形态实际上很好辨认，可是在这里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洞穴内壁那广阔的银色。

忽然，那个护教军小步挪到他们所站的突出岩角边缘。

在索什扬疑惑之时，那护教军猛地举起双臂，像是捧起了什么，紧接着他的躯体开始熊熊燃烧，那是银白色的火焰，达丽亚呆呆的望着他，银色的眼泪从她脸颊滑过——

李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索什扬一个人愕然的注视着燃烧的护教军。

索什扬注视着燃烧的护教军，一股眩晕感突然袭击了他，让他困惑地眨起眼，同时周围的空间好像也在改变。

尽管双眼告诉他洞穴的墙壁离他极度遥远，大脑却无法平衡他所看到的和他所想的，洞穴看上去同时在向每一个方向上脉动，完全不现实地收缩挤压，这不是物理规则能进行的运动。

下一刻，他意识到，他可能已经脱离物理空间了，进入了一个宏大意识的一部分之中。

海量的信息涌入他的意识，它们早于人类诞生前亿万年就已经在宇宙中游荡，它们狂饮诸多恒星之心脏，熄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它们最初并无形体，同时存在于所有地方也在所有地方不存在。

索什扬的视野无限的伸长，膨胀，同时洞穴内部也跟着活动起来，有时好像和宇宙同般大小，有时又压缩得和奇点一样。

如果是换做任何一个生灵，在面对这扭曲的现实时，大脑一定会因为无法处理这样的感官过载。

但索什扬却甘之如饴，似乎他能够理解这一切——

墟从...

不属于任何语言，也不是任何物理形态能够发出的音调回荡在索什扬耳中。

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