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痛心

素秋风瑟瑟，清商拂过枝头，卷落枯叶片片。

沈言之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都城。

在他抵达之前，废后的消息就已经在都城中传开了，流言蜚语不断。

虚虚实实，各执一词。

沈言之握着手里的诏书，不自觉地微微发力。

越靠近后宫一寸，他心中的煎熬就多一分。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宁珂诉说此事。

更不敢去想宁珂亲眼看到这废后诏书之后，会如何悲伤。

沈言之驻步，抬起头，得见“暄林殿”三字。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宁珂所居住的宫殿之外。

此处门庭冷落，人烟稀少。

若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

他踟蹰于殿前，摩挲着手中的诏书。

未曾想好如何面见宁珂。

此时，婢女青山端药而来，看见了在殿前来回踱步的沈言之。

于是，她上前行礼，恭敬道。

“奴婢拜见沈将军。”

“沈将军站在这殿前，许是来寻娘娘的罢，奴婢这就为您前去通传。”

沈言之有些迟疑，却也没拦住青山。

这件事情，迟早都要说清楚，避之不得。

“多谢。”

青山惯是个机灵的，急匆匆地前去通传。

此时，宁珂正哄着一双儿女入睡。

她瞧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孩，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思及某处，又敛起笑意。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宫中也听闻了不少关于废后的传言。

萧承也迟迟未有班师回朝的消息，总叫她心里隐隐不安。

其实，她心里都清楚，这一切不会是空穴来风。

然而，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萧承会绝情到如此地步。

再者，先一步回都城，照看一双儿女，是萧承的授意。

为何会平白无故地生出这些事端，甚至还有废后之谬言。

正当她不解之际，青山匆忙来禀报。

“娘娘，沈言之将军在殿外求见。”

宁珂得知沈言之回来了，他定能解决自己心中的疑虑。

她有些期待，可更多的，是害怕。

“传进来吧，本宫在正殿见他。”

“是，娘娘。”

殿外的沈言之依礼进去，拜见宁珂。

“参见皇后娘娘。”

第一眼，宁珂就瞧见了沈言之身侧的诏书。

唇角不由得扯起一抹苦笑。

看来传言不虚。

宁珂启唇，语气淡淡的。

“沈将军免礼罢”

“谢娘娘。”

随后，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沈言之低头不敢看向宁珂，捏着诏书的手微微颤着。

见状，宁珂打破了沉静，自谑道。

“如今，恐怕只有沈将军才称本宫一声皇后娘娘了。”

他眸色沉了沉，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说。

只是将手中的废后诏书递给了一旁的青山，转交给了宁珂。

宁珂将这诏书握在手中，怔怔地凝望着它。

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将诏书轻轻展开，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废后”二字映入眼帘，生生刺痛她双眸。

霎时间，她微微红了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她骗不了自己——

是她那心心念念的夫君萧承，亲笔写下了此废她后位的诏书。

言辞泠泠，别无他言。

宁珂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攥住诏书的手颤巍发抖。

眼底还氤氲些许不甘落下的泪花。

这么多年的情情爱爱，推心置腹，到头来，只换来了一纸废后诏书。

最起初时，她为庶女，一朝入宫，为谋求立足之地，才不得不利用皇权夺势。

可几经春秋，朝夕不离。交心夜谈，并肩作战，何至无情至此？

本以为是相互扶持的夫君，可在他眼里，不过是挥之即去的附庸。

也罢，也罢……

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今日是她为皇后，明日又可是旁人。

怎会惦念着与她的莺莺燕燕，允诺她的白头之约。

她垂下眸，心痛之泪盈盈滴落于废后诏书之上。

事已至此，沈言之和盘托出原委。

他不愿见宁珂过度伤情，出声劝慰道。

“娘娘，切莫过于伤怀，陛下也是有苦衷的。”

“娘娘回到都城的那一日，姜寰不知耍了什么阴招，边关城中百姓和士兵们纷纷中了毒。”

“陛下当即另辟蹊径，拿下了敌军的都城，挟持了姜寰的弟弟。”

“可百姓和士兵们时日无多，陛下不忍他们深受其苦，于是提出谈判。”

“怎料那姜寰得寸进尺，陛下承诺封其弟为异性王不够，还狂言要皇后之位。”

“民意滔天，陛下无奈之下，才……”

宁珂本以为萧承是处心积虑，要立她人为后。

可竟没想到，是这般情况。

一边是家国百姓，一边是她。

这个结局，也并不难料。

却，仍免不了心痛。

她唇角坠了坠，苦笑道。

“陛下是明君，此举，情有可原。”

“多谢沈将军特来告知，还请先回去吧，本宫想自己待一会。”

此话一出，沈言之还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转身离去。

“末将告退。”

待他走后，宁珂一手扶额，闭上了双眸。

与此同时，应含慈也听闻了此事，匆匆入宫，想接自己女儿回府，避避风头。

沈言之前脚刚走，她就来了。

应含慈瞧见正伏在案上的宁珂，满眼心疼，温吞言之。

“珂儿，随娘回府罢。有什么事儿，为娘给你顶着。”

宁珂闻声抬眸，眼底泛着红。

声音有些嘶哑。

“娘……”

宁珂心里痛苦万分，不想留在这伤心之地。

于是，听从应含慈的话，回了丞相府。

连日来，应母一直相伴宁珂身侧，安抚着她。

宁珂则是不想应对风言风语，足不出户。

可是，废后诏书一出，闲言碎语四处流窜，府中更是人云亦云。

“听说那皇后娘娘回府了，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呢。”

“什么皇后娘娘呀，陛下已经亲笔写下废后诏书了。”

“哼，区区庶女，从前平步青云，如今还不是一落千丈，真是笑话。”

这些话，应含慈都听在耳里，藏在心里，不与宁珂提及。

担忧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应含慈敲了敲宁珂房门，但是，始终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