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滞留

姜池旻望着她面容清冷的模样，眼睛却生来带着点媚，不由得目光幽深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昭妃和沈将军的意思是今日便要辞行吗？”

宁珂顶着他令人不舒服的目光，眼睛扫过诸多大臣，从那微妙的气氛中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她礼数周全，没有半分惧色。

“多谢陛下和长公主多日照拂，西夏热情繁盛，我同沈将军十分喜欢，但毕竟离家多日，应当回大恒向朝廷复命。”

姜池旻笑了一声：“不着急，大恒许久没有使者前来西夏了，这次你们过来，应当好好招待的。正巧，今日皇姐同朕说她同昭妃娘娘很是投缘，又正是得了空闲，想请昭妃娘娘去长公主府小住一段时日，如何？”

很不如何。

宁珂笑意淡淡。

还没等她开口拒绝，一个西夏官员阴阳怪气的开了口：“长公主殿下是先帝嫡长女，护国公主之尊，昭妃娘娘不会看不起我们长公主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西夏这样隆重的对待大恒的使者，大恒向来以周全礼数立世，昭妃娘娘和沈将军又都是再知礼不过的人，不会驳了陛下好意的。”

他们一人一句，目的一致，思路清晰，都是要强行把宁珂和沈言之留下来，但谁都知道，他们要扣下的是宁珂。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姜池旻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人用各种理由给宁珂盖上高帽，心中很是满意。

大恒强盛又如何，宁珂就算是大恒皇帝的宠妃，身边有大恒的武将重臣，也不得不跟着他的目的走。

沈言之在这一句接一句的强迫中变了脸色，咬着牙看向周围这些道貌岸然的官员，再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直接驳回，却被宁珂身后的鸢禾阻住，垂下的手轻轻摆了摆。

不要轻举妄动。

沈言之是雄踞一方的将领，可以带兵打仗，金戈铁马，却不一定明白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更是因为格外敬重宁珂的原因会有些冲动。

但朝堂上一句话都可能引起变故，比的就是这些老谋深算的手段和打太极的推手，每句话都暗藏机锋。萧承派沈言之来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这点，因此鸢禾随行不止是保护宁珂，更是看住沈言之不要被西夏这些老东西的龌龊手段坑害。

沈言之生生忍住了。

宁珂最擅长的就是忍耐和蛰伏，她唇角挂着笑，弧度都不变，平静的注视着这些一个接一个开口给她下套的官员，像是捕食者暗中窥伺等待，只待时机成熟一跃而上，亲口咬断猎物的咽喉。

官员们源源不断的给宁珂挖坑，一个接一个，却都在宁珂平静到诡异森寒的目光中逐渐低声，最后竟都不由自主地闭了嘴。

谁都不敢再开口。

姜池旻目光一闪。

这些人有备而来，宁珂了然，若是她今日真的拒了一走了之，那大恒就会落到群起而攻之的地步，被不由分说扣上轻视侮辱其他国家的帽子，随之而来的就是西夏以此为由联合周围小国出兵大恒。

宁珂一日都不愿留在西夏，但不能不考虑大恒。

她心中叹了口气。

只怕是不能早归了，不知道萧承怎么样了。

宁珂垂眸：“长公主邀约，是应当去一趟。只是我有孕身体不好，身边的人伺候惯了，离不得这些人，到时候要叨扰长公主了。”

姜池旻目的达到，宁珂也只是要带上侍卫婢女，只要不是威胁最大的沈言之，他乐意的很。

最终还是这般定下了。

宁珂能带进长公主府的只有用惯的婢女和侍卫，却不能过多，沈言之带着阿史那寒叶和其他侍卫留在驿站。

回到驿站收拾东西的时候，宁珂坐在檐下的木椅上晒太阳，自在的很，半分看不出即将被扣在长公主府成为人质的样子。

青山和雾棉在收拾着东西，什么都想带上，到时候青山也是要和宁珂一起去的，雾棉被宁珂留在了驿站，受了宁珂的示意看好那个落霞关带来的周含朱，来路不明还显然有问题的人，宁珂不会让她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沈言之沉默了半晌，看着宁珂这样悠闲地模样，还是没忍住开口：“娘娘，那长公主姜寰肯定是有所图谋，还特意将臣留在驿站，您孤身一人实在是危险。”

西夏危机四伏，可姜寰才是那头最凶猛的狼，连姜池旻都只是个傀儡，她表面上亲和无害，却在人背后才会露出自己尖锐的獠牙。

宁珂晒得舒舒服服，声音懒洋洋的。

“她抱着什么目的也不难猜，无非是看我铁板一块所以另辟蹊径打算从孩子身上下手。姜寰难对付，我也不是好惹的，还真不一定谁被咬下一块肉来。”

宁珂能安然屹立大恒后宫不倒，弄死了宁念瑶又搞没了丞相府，随即扳倒了云氏一族，皇后被废。到了西夏也没有吃亏，让让姜寰吃了个大亏，一直都是让别人自食其果。

她有能力自保，在谋略上甚至比沈言之还要老练锐利，但沈言之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把她当成从前那个乖软爱笑的小姑娘，总是想要保护她。

他声音有点哑：“是我保护不了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宁珂看着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明朗意气的少年郎是怎么长成这样处处顾忌的，但也深知沈言之对她的爱护，这些浓重的感情都是人存在的意义。

她耐心温柔的同他郑重回应。

“言之，没有谁有一辈子保护别人的义务，你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有你自己才能支配自己。你要知道我只是作为你的挚友存在，我们是平等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这是利益互换，但如果我死了，也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从来不是你有什么错，你明白吗？”

沈言之把这些看得太重，这不是什么好事，他顾虑的太多，却总是想不明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从来不会是单方面付出，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关照说白了就是互换利益，说的好听是朋友之情。这本来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那些矢志不渝的感情虽然存在，但也只是少数，为了保护自己，也只能看的凉薄些。

沈言之是个君子，宁珂只希望他明白些，再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