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复杂心思

见宁珂关上了窗，应氏关切地问了一句：“方才是遇见了谁？”

宁珂很浅的笑了一下。

“吏部尚书贺大人和大理寺卿的沈大人，今日结伴来看一看回京述职的沈将军。”

应氏恍然吗，这才想起来：“是了，今日沈将军要回来了。”

她心中也十分感叹，这位小沈将军少年时腼腆爱笑，每每来找宁珂却都是爬墙过来，怕被丞相府发现找宁珂的麻烦，是个很好的玩伴。

宁珂杵着下巴怔怔地望着窗棂间透出来的光，一时也不知道神思飘飞到了什么地方。

她自从回到应府便一直都是这般心不在焉，看起来像是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东西，精神恹恹。

应氏忍了这许多天，终是没忍住：“珂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和皇上闹别扭了吗？”

宁珂骤然回神，听见这一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无人问，她埋在心里不过也只是烦闷，可当应氏关怀，她忽地觉得委屈起来。

她强忍酸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平静。

“从丞相府出来的那天，女儿想的是拥握权势，把母亲从那里带走，给宁博远致命一击。女儿深知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从未动摇过，可时间长了，虚情假意女儿竟也不舍得舍弃了。”

应氏心口一跳。

宁珂面色依然再平静不过，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角泪光已然划过，无声无息落下。

她在风雨中走了太久，如今竟也不知这是自己的泪还是雨水了。

青山默不作声地递来了帕子。

应氏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清醒，就算是从小深居丞相府内宅遭人欺辱也没有低过头，入宫的目的也一直都是救出自己，让相府覆灭。

她清醒了太久。

却不想有朝一日，宁珂会这样绝望的跟她说，她走不出去了。

“母亲只是个眼界浅的妇人，看不清宫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但绝不会看错。皇上手握天下风云权柄，若是单单利用你去对付宁博远，绝不会只这一种办法。可是他何必将你捧在手心上，没舍得叫你受半分委屈。珂儿，你真的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吗？”

母女连心，应氏知道她在忧心什么。

可事实真的是萧承全身而退了吗？她看得见每次萧承看向宁珂的目光，宁珂出事时萧承身为帝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仪态尽失，抱着宁珂落了泪。

她觉得，萧承和宁珂之间，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尚未捅破，才造成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宁珂陡然愣住。

她心中莫名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若真是这样，她何不亲自去试试呢？没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就算失败，也只是意料之中罢了。

这些事情需要宁珂自己想通，青山和应氏都没出言打扰。

宁珂一动不动的坐了半晌，这才抬起眼，声音已经有些哑了：“回府吧。”

她还未病愈，出来吹了风，便又有些咳嗽起来，也没了力气看一看沈言之回京。

沈言之此次回京述职，入京便被铺天盖地的鲜花和手绢砸了一身，他侧着身子却没躲掉，只好驾马疾行而去。

满街的少女纷纷感叹这位小将军着实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他穿着甲胄便入了宫，萧承也没责怪他失了规矩，照例嘉奖了一番，问过边关情况便放人回去了。

沈言之心中另有隐情，他迟疑再三还是先回了定远将军府沐浴更衣，同家里的老管家打了招呼，没忍住，还是亲自递了拜帖去了应府。

应府的丫鬟没见过他，接过他递来的拜帖，问道：“公子是哪家的？”

他生的芝兰玉树，洗去一身风霜尘埃，看起来像个京城里恣意的贵公子。

沈言之沉默了一瞬，这才道：“我姓沈。”

丫鬟没想起来如今京城里哪家姓沈的大人府里有这样的小公子，索性没多想，请了他去前厅稍后，拿着拜帖去了后院找人。

应氏正在宁珂屋里，她打开拜帖，霎时愣住，抬起眼看向宁珂：“是沈将军的拜帖，来找你的。”

宁珂方才喝了药，闻言也有些惊讶。

“他刚回京述职，多年不见怎么先来找我了？”

应氏也不明所以：“不愿意见的话我让人回绝了去。”

宁珂思考了一瞬，摇摇头，“他礼数周全，也是旧识，理应去招待的。”

沈言之坐在正厅里，连婢女奉上来的茶水都没有喝一口。

他打兵打仗多年，战场上重伤垂死之际也不是没有，就连长刀横在了脖子上都没有半分畏惧，如今光是坐在这里等着，却无端生了忐忑。

他远赴边关的那一年，想好了打下军功就要回来的，不成想再听闻京中消息的时候，便是曾经挂念的那个人入了宫闱，于是他谴京中老管家送了贺礼，头也不回的深深扎根边关，再也没有勇气回京看一看。

许是近乡情怯，他叹了口气。

门外忽然传来婢女的声音和细碎的脚步声：“娘娘来了，那位公子就在里面。”

他骤然回头。

女子容色姝丽潋滟，一身清绿的薄纱外裳，脸色却隐隐苍白，清瘦娇弱，眉眼间病气还未散去，盈盈而来。

沈言之所有想好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一时竟不知移开目光。

当年瘦弱苍白的小姑娘长大了，已经是举止间稳重迫人的姿态，然而却依然清瘦，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宁珂走进来，迈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才露出一个笑。

“好久不见，沈将军。”

沈言之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宁珂叫的是沈将军，客气有余，亲疏有别。

他心口难免密密麻麻的泛起疼痛，却还是按捺下去，温和的笑了起来，望着宁珂的目光还是一如当初。

“别来无恙，阿珂。”

宁珂不知道儿时玩伴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性格，更别提沈言之如今是一方主帅，执掌边关兵权多年，早已不是空有名头的小公子，位高权重。

她免得对方觉得是在攀关系，也就客客气气的跟着外面叫一声“沈将军”，对方却依旧如故。

她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带了几分亲近。

“终于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