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杨心情很不好，来自瓦杜兹订婚之行和史诗级惨败给巴西的郁闷叠加，也就是事业和爱情的双重受挫，换谁也开心不起来。

心里烦，所以索性把自己封闭起来，甚至随行的央视记者都很难拍到他。

米卢来到酒店之后，先去了尼日利亚那边，然后才来得中国队驻地楼层，尽管这支球队和他在任时已经物是人非，但何人不识君，他的面子还是管用的。

寒暄一圈之后，米卢没看见卓杨，便提出想见一下，领队杨晨很为难地告诉他：卓杨在健身房做身体训练，最好不要去打扰。

就是那个杨晨。卓杨对于国家队所有岗位任命都有建议权和否决权，他认为国家队的行政官员也需要非常了解足球运动才行。以前那些纯官员的领队名声太差，尤其让中国足球‘倒退二十年’的蔚少辉，所以卓杨便点名推荐了杨晨。

米卢兴致不减，便再次提出请求。杨晨当年和米卢关系很好，推脱不过，只好说去试试。

卓杨对米卢没有任何偏见，实际上他闲聊时对老人家的评价还是挺高的。但谁让他现在心里烦呢，别说米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想见。

不过，程浩劝了卓杨，让他还是去见一下好，毕竟那么大年龄的人，而且还对中国足球有功，不见不合适。

程浩是能劝动卓杨的人，他和赵雪的儿子程立雪把卓杨叫干爹呢，说起来是一家人了。

干妈是李晓青。

于是，卓杨就这样湿漉漉直接从健身房去见了米卢。乍一见面，在场几人都有些唏嘘。

米卢游走全世界一辈子，执教中国队那几年是他最难忘的经历，也是他最遗憾所在。

当年日韩世界杯之前，米卢不断通过媒体给国家队减压，给球迷退烧，但那时候大家被首次打进世界杯的兴奋烧瞎了心，甚至很多人觉得四强不是梦，理由是中国队是参赛32强平均身高最高的球队。

所以在世界杯成绩差强人意之后，米卢实际上是被炒鱿鱼的。球迷和媒体翻脸比脱裤子还快，大江南北到处都是‘滚’。

日韩世界杯结束后，卓杨在德国进入职业足坛。米卢在足球圈里的朋友遍天下，他在2003年初就发现了卓杨，比中国国内早，也比程浩早。

按理说米卢那时候依然和中国足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从哪个角度都应该把卓杨的消息报告给国内，但他却没有。

一直力保他的阎王世界杯后退居了幕后，米卢下课实际上是足协高层权力之争，他对此是有怨气的，自然不想让看不顺眼的人摘果子。

而且米卢深知当时足协的尿性，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人当回事，热脸贴个冷屁股很没意思。

米卢遗憾韩日世界杯时没发现卓杨，否则最起码在进球上可以实现零的突破，哪怕卓杨当时只有17岁，只是个德国丙级联赛球员。

一晃十一年过去，米卢看着卓杨回归中国队，看着卓杨一步步成为世界足坛一哥。2008年足协竞聘国家队主教练，米卢也是表明了二进宫态度的。

“卓杨队长，你好啊。”

“您好，米卢蒂诺维奇先生。”

米卢满是沟壑的脸上还是堆着老狐狸笑容：“叫我博拉。卓杨，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什么？”

“我今年70岁了，你能不能把晋级十六强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这是一个老人的恳求。”

“博拉，你认为中国队一定能打进16强吗？”

米卢变得非常严肃：“我对此深信不疑。”

卓杨知道米卢的用意。0:8旷世惨败给巴西后，全世界对中国队的出线前景一片看衰，甚至包括国内媒体。世界杯不会因为有一个卓杨就会保送中国队晋级，每届都有超级强队倒在小组赛里，何况中国队还不是豪强。

卓杨把自己和国家队封闭起来，也有很大原因是不想让球队受到外界舆论的影响。

老爷子这是专程打气来了！虽然这样的举动略显直白，而且几乎没什么效果，但也说明米卢不是纯粹来刷存在感，他对中国队是有感情的。

“好，我答应了。谢谢你，博拉。”

微笑着和米卢拥抱一番，这似乎是卓杨这么多天第一次露出笑容。然后卓杨没有去招呼访客里最想结识的人，而是先和姚大名记打了招呼。

“你好，姚大姐，咱们又见面了。”

“你好，卓杨队长，上一次见你还是十年前在汉诺威，时间过得可真快。”姚名记很感慨。

实际上，姚名记现在既不是名人，也不是记者了。当年他因为米卢红起来有多快，此后泯灭起来就有多迅速，那一年试图从程浩手里抢夺卓杨的独家报道权，是她在这个行业里最后的努力。

现如今已经年过四十的姚美女仍然在报社供职，但只是默默无闻的编辑，仅有的热度依然来自念旧情的米卢，老爷子但凡有个足球圈露脸的时候，总会打电话叫上她。

那一年败给程浩后，她还很不服气了一段时间，但随着归于平凡，她的心态也渐渐平和。自己能凭借米卢走红，当然也允许别人因为卓杨一飞冲天。

尤其程浩‘舍身揭黑’的英雄壮举，完全折服了包括姚美女在内的所有新闻从业人员，程浩的所作所为，是新闻人的典范，也是他们每个人景仰的目标。

和姚大姐寒暄了几句后，卓杨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位客人。

“你好，非常荣幸能见到你，奥科查先生。”

41岁的尼日利亚足坛名宿杰杰·奥科查，跟着昔日主教练米卢一起来到了中国队驻地。

卓杨天仙般的绚丽球技，并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在十岁那年，无意中发现了一盘奥科查的比赛集锦录像带，观看了两天之后，把所有细节都记录在大脑里，然后一直在模仿。

罗纳尔迪尼奥公开把奥科查称呼为‘老师’，但他的足球底子是在巴西练就的，和奥科查学到的只是将炫技和比赛结合得更加合理。

但卓杨的足球是真正师从于奥科查，否则在中国当时贫瘠的足球土壤里，他即便天赋异禀，一个才开始踢野球的熊孩子又能从何处去知晓天仙技能。

这个秘密，奥科查本人不知道，卓杨也从未对别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