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阿姆斯特丹东南新城，阿贾克斯主席办公室。

技术总监范加尔和主席迈克尔·范普拉格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塞特内斯头球攻破了罗邦特的球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拍案而起，紧接着又都浑身乏力地瘫坐回沙发上。

完了！彻底完了！

本赛季的欧冠之路将止步于今晚！

明天，全荷兰的媒体又都将疯狂地炮轰阿贾克斯，所有的球迷又都将对阿贾克斯发起一通口诛笔伐，所有人都被逼上了绝路！

范加尔满脸的铁青，原本刚毅的脸上充满了落寞和无奈，仿佛这一场比赛让他整个人都迅速衰老了十岁，整个人提不起精神，久久都无法言语。

他并不认为球员是故意要干掉他这个技术总监，哪怕是跟他结仇的伊布拉希莫维奇，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这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只能说，到了这一场比赛，阿贾克斯上下都背负着太过沉重的压力和负担了。

是前面的五场比赛，导致了今晚这一场比赛的如山压力。

同时，球队也应该深刻反思赛季初的引援，放走了范德梅德，前场右路并没有引进强援，直接导致球队原本两翼齐飞的战术无法再奏效，而这一切，作为技术总监，范加尔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说什么球队的财政困难，谁在乎呢？

所有的球迷，所有的媒体，都只会关心今晚阿贾克斯客场输给布鲁日，被灰溜溜地淘汰出欧洲赛场，这是本赛季阿贾克斯拿下荷甲冠军都无法弥补的缺憾。

“为什么会这样？”迈克尔·范普拉格喃喃问道。

他无法理解，明明实力强于对手，可为什么会把比赛踢成这样？

范加尔咬了咬牙，轻轻地拍了拍主席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这就是职业足球。

它很残酷，很现实，没得回头。

八十四分钟被对手进了这么一个球，球队士气要崩溃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放心吧，迈克尔，明天一早，我会给媒体和球迷一个交代。”范加尔淡淡地说。

他深深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了主席办公室。

他要回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从此以后离开这个令他伤心挫折的地方。

毫无疑问，半年多以前，他是带着雄心壮志回来的，但现在，他必须得深刻反省自己过去这半年来所做的一切决定，同时也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

迈克尔·范普拉格看着范加尔离去时那落魄的背影，缓缓伸出右手，张开嘴巴想要喊住他，但最后，他始终发不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

…………

比利时布鲁日，扬布雷德尔球场。

在塞特内斯头球破门的那一瞬间，罗纳德·科曼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整个人蹲在了场边的草地上，一种夹杂着惭愧、内疚、怨恨、沮丧等多种复杂情绪，占据了他的灵魂。

他真的绝望了！

攻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没能拿出有效的进攻手段攻破对方的球门，结果却在第八十四分钟被对方反击进球，他还能怎么办？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球场上球员们的沮丧。

职业球员出身的他非常清楚，这一粒进球彻底击溃了阿贾克斯的士气。

他已经进行了两次换人，分别换上了老将利特马宁和索耶塔尔斯，但结果都没能扭转场上的进攻局面，反倒被对方通过反击攻入一球。

他已经没招了！

现在他的替补名单里面，进攻球员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年仅十七岁的小将杨阳。

这是他对范加尔的承诺。

他原本以为用不上杨阳，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如果全队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站在球场上的话，那我相信一定会是杨阳。”

“如果全队只剩一个人还愿意为我拼命，那我相信也一定会是他。”

“如果上帝真的决定要我走，那我希望是他亲自送我这最后一程。”

那日范加尔所说的言犹在耳，但听者罗纳德·科曼的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难道，让杨阳上去，真的就是要送范加尔最后一程吗？

“罗纳德，没时间了。”一旁的路德·卡罗尔提醒道。

科曼抬起头，看向了记分牌，已经跳进八十六分钟了，确实是没有时间了。

罢了，就当是兑现对范加尔的承诺吧！

“让杨阳上，换下德容，打右路。”科曼喊道。

路德·卡罗尔一听，迅速转过身，朝着身后的替补席，大声地喊道：“杨阳，快，快，热身。”

替补席上的杨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随手脱去了身上的长袖训练服，用力地回道:“我已经热身了，现在就能上。”

“那就快过来。”

随着路德·卡罗尔的一招手，杨阳一个箭步走到了场边。

耳旁是从球场内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主队的球迷已经开始提前庆祝他们的胜利了。

塞特内斯的这一粒进球，不仅为布鲁日拿下了三分，更为主队拿到了联盟杯的参赛资格。

杨阳整个人都懵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罗纳德·科曼的身旁。

主教练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朵旁，大声地喊道：“小子，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布鲁日吗？”

杨阳脑海里依旧还是一片空白，两只耳朵嗡嗡嗡地响着，听到科曼的喊声后，使劲地摇头。

他真的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把自己选进十八人大名单，相信不仅是他，全队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一场比赛，主教练却要信任他这个毫无名气的菜鸟呢？

“是路易斯！”

“路易斯？”杨阳想起了范加尔。

“对，就是范加尔，是他告诉我，到了最后一刻，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罗纳德·科曼的这一番话让杨阳愣住了。

他跟范加尔是朋友，这让他感到十分荣幸，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范加尔竟然对自己如此信任，竟然信任到了这种地步。

“他决定要去干一件事。”

“我知道。”

罗纳德·科曼闪过一丝讶色，他没想到范加尔会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杨阳。

当然，他根本不知道，杨阳也不清楚范加尔要干什么事。

但这些眼下都没有时间去追究和理顺了。

“这一场比赛如果输了，如果今晚我们拿不到欧冠小组赛的出线权，他明天就要揽下所有责任，被迫离开阿贾克斯。”

“什么？”杨阳吃了一惊。

罗纳德·科曼从杨阳的表情上清楚地读懂了信号，这件事情他一点都不知情。

“范加尔告诉我，如果全队上下还有最后一个人愿意为他拼命，那一定会是你；如果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希望亲手送他最后一程的人，是你。”

说到这里时，罗纳德·科曼用力地按了一下杨阳的肩膀，赤红了双眼，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能救球队，救范加尔的，只有你。”

杨阳心中十分感动。

自从他来到阿贾克斯之后，范加尔一直都有意无意地跟他保持距离，他还以为这是他作为技术总监有意要避嫌，所以他也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他跟范加尔的关系。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到了最后关头，范加尔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他。

杨阳分不清楚罗纳德·科曼说这番话是发自真心实意，还是故意用来激励他，但他非常清楚一件事，那个每次在阿尔梅勒滑板公园递水给他的家伙遇到麻烦了。

在连续遭遇挫折之后，范加尔曾经一蹶不振，如果这一次再让他顶锅下台，杨阳很难想象以他高傲的性格要如何自处，甚至他的执教生涯很可能从此就沦落了。

更重要的是，范加尔是第一个如此信任他的人，从阿尔梅勒开始，就一直这么相信他。

不管这一场比赛最后的结果是输是赢，杨阳都要向范加尔证明，他没有看错人。

“我明白了，老大。”杨阳用力地点头道。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罗纳德·科曼却从杨阳的双眼中读到了坚决。

比赛只剩下最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阿贾克斯的主教练也已经是没有办法了，杨阳是他最后也是唯一能够做出的选择，这是他对范加尔的承诺。

只是，他可以带来奇迹吗？

路德·卡罗尔带着杨阳来到了场边，处理着替换上场的交接手续，嘴里不停地鼓励着杨阳。

杨阳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双眼死死盯着球场，没有让人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第八十七分钟，一次死球的机会，主裁判示意换人。

阿贾克斯用完了全场最后一次换人名额，用九十九号换下了十六号德容。

当球场内的广播传出来时，全场所有球迷都是一阵哗然。

九十九号，这样大的号数可是极为罕见。

拼了整场比赛的德容迅速走下球场，跟杨阳双击掌后，拥抱了一下，又鼓励他加油，最后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赶紧上场。

杨阳迈入球场后，踩着松软的草皮，很快就抛去了脑海里的所有思绪，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要赢！

不仅为了范加尔，也为了自己！

气喘吁吁的马斯克维尔走过来跟杨阳击掌，一个快速冲刺，路过伊布拉希莫维奇身旁时，瑞典中锋也过来跟他击掌拥抱，嘴里却是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这两个混蛋都是右脚，干死他们！”

杨阳用力地点头，跑到了右边路，抬头望了望记分牌。

时间真快，马上就八十八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