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距离上次黎妧和周临吵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刘安杰每天都会可以路过八班门口，但是却不会再等着跟黎妧一起吃饭了。黎妧这半个月一直时断时续地做着那个老奶奶的梦，虽然说不影响睡眠质量，但是很影响她的精神状态。尤其是，每做一次梦，她就会比上一次记得更多的话，这种变化让她觉得很恐惧，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未来的一些选择。

因为这个老奶奶，她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很多关于尹淮远的消息，结果自然跟周临说的如出一辙——事实证明周临虽然不会搞学习，但是收集小道消息，听八卦还是很厉害的。也因为这些事情，黎妧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十五块钱的偶遇等着她处理。

而本该半个月前就出了的月考成绩，偏偏等到了今天才正式出炉，老师的解释是说，“卷子改完肯定早改完了，就是不让你们知道，等各年级把试卷讲完讲透，你们再开卷考一次，再把试卷发下来，你们才能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于是当黎妧看着那四百出头冒尖尖的成绩的时候，心里那是一个痛彻心扉，尤其是另一边还摆着一份同样的五百来分的试卷——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甚至怀疑半个月前她还没有长脑子。虽然她有听说美术班之后就故意不学习，等着考个很低又不会被认为是在故意考低的分数给家里人看，好顺顺利利地转班走人。但是！但是！这个分数！怎么也不会这个分数阿！

黎妧抓着六张卷子，不信邪地把小分再算了一遍，但是事实证明，一个月前的她真的只考了这么点分。

黎妧一颗心凉得透彻，又恍惚了一整节课。在第二节课二十分钟大课间的时候，她赶紧往五楼美术办公室跑。

“叩叩叩”她紧张地敲门，“那个，老师，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啊，不用那么客气的。”门内的空间不大，比起主科办公室来说，小了很多。在门口就能看见房间里摆了许多的画，飘窗台上堆放着好几堆各种大小的纸张，黎妧觉得最高的那一摞看起来比她要高一些。侧边排放这几十个装裱好了的色彩，画框有大有小，错落有致，看上去散发着浓郁的艺术气息。黎妧隔着远远的，觉着像是看见了好几个世界。房间里摆着两张很大的桌子，说话的女老师坐在其中一张有电脑的桌子后面，她把散落在脸边上的头发别到耳后，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柔柔地看着黎妧。

黎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突然就不敢进去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vans，声音只有蚊子那么点大：“就是，我现在还能不能进美术班呀……”

话还没说完，她感觉到有一只有些凉的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头，诧异地看见那位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汪春水的老师竟然走到了她面前，将她往房间里面拉，一边还说着，“怎么胆子这么小啊？过来坐呗，美术办公室很放松的，来，你坐着，我看看……还剩十分钟上课哦，说吧，找我什么事？”

黎妧稍微没那么紧张了，“就是，我想问问现在还能不能进美术班啊，但是我可能要和家长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老师的手机打一下电话。”

董玲心里一喜，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黎妧的脸，在黎妧懵逼的目光中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可以啊，小美女。你这个形象特别适合当艺术生哦。今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就是七点钟的时候，到五楼画室里来。我看看你画得怎么样。”说完，她还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黎妧呆呆地接过手机，跟老师说了谢谢，僵硬地走出了办公室，又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识——美术办公室。对的呀，但是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人卖了呢？

晚上七点，黎妧准时到画室门口。从楼梯口转出来，就能闻到铅灰混合着木屑的味道，还有些淡淡的颜料味。

黎妧的心砰砰直跳，她对这种心动很熟悉，艺术与她，像是一种本命。她生来爱一切与艺术相关的东西，自然也喜欢这种味道，她能从这些味道中看到一双双手在削铅笔，看到无数根被削的能扎死人的铅芯；无数根一直削断，直到削秃的铅笔屁股躺在地上；她也能看到一双双手拿着小喷壶给颜料盒喷水，一边拿着刮刀或者把画笔倒过来拿，用笔杆搅合颜料盒里干了的或者脏了的颜料。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心动、觉得心颤、觉得喜欢。

她推开门往里走，看到董老师弯着身子在一个画架旁，给被画架挡住的一个学生讲画，她只能看见那个学生穿着申市的校服裤，和一双黄色的卡特。

“你们现在练基础，最好还是听我的先练几何体。几何体是根基，所有的造型都可以用几何形体去理解、去分析。几何体上的明暗调子，几何体与衬布的黑白灰关系，还有和桌面之间的空间关系，这些练好了，后续再画静物，或者画你现在画的这个人眼睛，都会得心应手很多。”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画的什么，眼皮的结构都被你一根线卡死去了。”

黎妧听出来董玲像是在生气的意思，站在一两米远的地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哪知董玲偏偏一侧头，刚好瞧见了她，还朝着她招了招手。黎妧没有办法，缓步走了过去。

她刚走进，董玲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这回可比在办公室里大力多了。董玲又伸手掰正她的脑袋，一边和那个学生说，"来，你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大，很好观察，你注意看。上眼睑、下眼睑、还有两个眼角的结构。它们之间的包裹关系，和上下关系是怎么样的……如果你画速写的话，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是夹两头带中间，知道为什么吗？“

董玲回头看，发现她苦口婆心讲了老半天，这臭小子眼睛都没抬一下！

“尹淮远！你不用我教了是吧？”

！！！！

黎妧惊呆了，她心里那再次偶遇大帅哥的兴奋被碾得粉碎。

尹淮远？尹什么远？什么淮远？尹淮什么？是她听说的那个吗？是老奶奶讲得那个吗？这个学校有几个尹淮远阿？

她也跟着董玲盯着他，发现他就是不肯抬头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板。

干什么？黎妧被二次伤害到了，难不成她还能丑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