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家门口，张叔就迫切地迎了上来：“声声，医生已经到了，今天我们做个例行检查啊。”声声轻轻颔首，就跟着张叔走了进去，例行检查过后，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张叔和父亲在一旁回答着，最后医生一席话让这个家的温度降到冰点：“唐先生，我还是这句话，如果令爱还是这样长时间不说话的话，出现一些心理上的疾病不说，还有可能导致语言机能的退化。”

饭桌上，只有宋声声父女俩在安静地吃着饭。突然宋父将杯子狠狠地砸向地面，数十年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宋声声，你还要我怎么样，都十年了，该开口说话了，你是想一辈子都这样吗？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妈。”玻璃碎片溅起来划伤了小腿，声声微微蹙眉，但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声声，声声，声声，你总是这样，受伤了不喊疼，哭也没有声音，你到底要爸爸怎么样，怎么样。”宋父紧紧捏着声声的肩膀，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哭得像个孩子，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站起身来，“爸爸没有怪你，是我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妈妈。”声声看向他的背影，西服皱巴巴的，让人觉得落寞。

声声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给玫瑰拴上绳子就出门了，玫瑰是一只大型的纯白的萨摩耶。小腿上流着血，声声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任由玫瑰把自己拉着走，玫瑰应当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对，不像往日一般活泼，只是边嗅边慢慢地走着。

“宋声声。”是少年。

声声木木地回头，视线尚未触及唐宋，眼泪就盈满眼眶，目之所及皆是巨大的光亮，当唐宋跑到声声面前的那一刻，眼泪才悄无声息地滑落。唐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声声凌乱的头发，苍白的面容不知所措，嘴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

声声被唐宋带回了家，唐宋妈妈见到声声满脸的泪痕，忙把他们迎进来，又雷厉风行地让唐宋去拿医药箱。帮声声处理好伤口以后，三个人在沙发上木木地坐着。沉默了一会，唐宋妈妈说自己还有事，就匆匆忙忙上楼去了。

唐宋的脸涨得通红，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唐宋在心底怪着妈妈，这个时候不应该安慰一下宋声声嘛，自己跑上楼，却把我们俩留在这里是几个意思啊。想着想着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支支吾吾的话到嘴边就剩下一句——你没事吧？

声声摇了摇头，算是回应。“声声，快上来。”唐宋妈妈在楼上喊道，声声愣住，双眼通红，疑惑地看了眼唐宋。唐宋也对妈妈的行为表示疑惑，平日里的妈妈即使再热情，做事倒也不会如此不着道啊。声声愣愣地上了楼，就被唐宋妈妈一把拽进房间。

正巧有人敲门，唐宋就被打发去开门，开了门是个中年男人，白净的衬衫扎在裤子里，一头干练的短发中又夹杂着一些灰白。“我是声声的父亲，今晚声声就麻烦你们照顾啦。”说完就把手中的纸袋交给了唐宋，唐宋向男人问了好便接过东西要请他进来，男人搓了搓手，说：“不必了唐宋，婉清，额，你妈妈会照顾好声声的。”说完就道了别，将玫瑰牵回家去。

将纸袋挂在妈妈的房间门口后，唐宋就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倒也不是不好奇她们在房间里聊什么，只是唐宋妈妈死活不让他进去，说什么今天是“女孩之夜”，晚上要和声声好好聊聊天。唐宋觉得无奈，但这的确是他妈妈能干出来的事。

冲凉以后，头发还湿着，唐宋就这样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晚上见到声声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衣服，牵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在她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眼里闪着泪光，浑身都是易碎感，让人揪心。唐宋心中锣鼓喧天，为了平复心情便起来喝水，一眼瞥见桌上的白玫瑰，鬼使神差地便凑上去闻，低语道：“玫瑰。”

少年的喜欢来得沉默但是轰轰烈烈。

一觉醒来，唐宋还晕晕乎乎的，昨夜发生的事情似梦非梦的，随便踩了拖鞋就往楼下冲，看见了那个单薄的背影，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站在楼梯上继续目光呆滞。兴许是动静太大，声声回头恰好对上唐宋的目光，笑出声来，轻轻的，但是唐宋听见了。唐宋立马清醒，又折返回去洗漱。“小兔崽子，一大清早干什么，蓬头垢面就往下冲，我们仙女的眼睛可看不得这个。”唐宋妈妈端着牛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唐宋匆匆洗漱完便下楼，这一顿早饭也吃得非常潦草，把头埋进碗里喝汤，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用眼去瞟声声。“哟，这儿子大了就是不一样啊。”唐宋妈妈吃得差不多了，端着空杯子就往厨房走，还特意绕到唐宋耳边打趣。倒也不是唐宋过于明显，而是唐宋妈妈最拿手的就是写言情小说，别说就这点小动作，而且还是自己儿子，不得拿捏得死死的。

“妈，你瞎说什么。”唐宋跳脚，脸颊升起一片绯红。

吃罢早饭，唐宋妈妈就张罗着说是要送俩人去上学。“哔哔——”门外喇叭响了两声，俩人都背着书包出了门，原以为会是香车美人，结果只见唐宋妈妈骑着小电驴，还煞有介事地着头盔。“宋婉清女士，有没有搞错，这个车怎么送我俩？”

“嘿，唐宋，我说了要送你吗？自己平时怎么上学现在就怎么去，我是去送声声的。”唐宋妈妈翻了一个白眼，又朝着声声喜笑颜开，“来，声声，快上车。”待声声坐好后，又开始使唤自己的亲儿子做这做那，“唐宋，给声声戴一下头盔，然后锁一下门。”唐宋接过妈妈手上的粉色头盔，小心地套在声声头上，扣好后，一双干净的眼睛就这样撞进心里，唐宋竟不自觉地拍了拍头盔。见到声声皱了皱眉，匆忙咳嗽几声，背过身去，故作冷漠道：“路上慢点。”

唐宋骑车很快，快到学校门口时，就可以看见妈妈的电动车，默默跟在他们的后面，风扬起声声的头发，一股香气直钻进唐宋的脑门。唐宋有点偏科，理科有多好，语文就有多差，现在脑袋空空的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到最后却只想到“心旷神怡”一词。

“声声，阿姨走咯，晚上再来接你。”唐宋着实不解，亲儿子还在后面呢，现在在这里和宋声声上演依依不舍的戏码。转头又一脸严肃地对着唐宋，“唐宋，好好照顾声声，要是我知道你对声声不好，看完回来不打断你的狗腿。”果真，平平无奇的变脸大师罢了。

少年意气风发，推着自行车走在路的外侧，女孩长发披肩，走在少年的内侧。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叶片割了个稀碎，小小的光斑落在两人身上。一路上很安静，唐宋问：“宋声声，昨天睡得怎么样？”说完还别扭地扭过头，本来他有很多话想问，但是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截断。声声停了下来，在包里翻找，唐宋有所察觉，拉住声声的手腕，“别找了，到班级再说，一会要迟到了。”唐宋发现声声的手腕真的就是盈盈一握，而且柔软到不行。匆匆拿开手后，又发现，刚刚握住的地方居然有点发红，唐宋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阵闷雷想过，蓦然蹦出“金枝玉叶”几个大字出来。

到教室后，陈默就过来起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一起上学？”唐宋抓起桌面上的书就往陈默脸上扔，陈默倒也是个胆子大的，一边躲着还一边打趣：“声声，你妈妈好美，和你一样。”唐宋气笑了：“陈默，那是我妈。”

“哦？”陈默的脸色开始不怀好意地变化莫测起来。

唐宋脸红，怕陈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想拿书砸他。

“难道，你们是兄妹？”陈默最后定论。唐宋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闷闷地发酸，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我们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