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签名

劳拉.露易丝对总编分析了威廉身上的卖点，哪怕尤索林.海勒说的有一半是真话，这就是一个值得挖掘的新闻人物，将成为新闻界又一值得称颂的成功案例。

只是当露易丝说到这里时，却被总编打断：“世界经济报，已经足够成功了。”

露易丝闻言，抿了一下嘴，随后坚定的说道：“但那是世界经济报的成功，不是我的成功，也不是我们分社的成功。”

无论露易丝怎么夸大新闻的重要性，依旧显得不以为然的总编，此时才真正认真打量一番露易丝，沉吟片刻后才道：“无论是走红土大陆，还是走无风带，都需要官方审批，世界政府的工作效率一向缓慢，恐怕要等一段时间，你才能起身去东海。”

露易丝瞪大双眼，还没想明白总编为何突然答应她的提议。

“你是准备一个人去东海？还是需要报社派几个人随行？”总编问道。

露易丝忍住激动，尽量冷静的分析道：“我一个人过去，这次主要是去做调查，根据尤索林.海勒的说法，目标人物的势力很大，如果去的人太多，更容易引起注意。”

“你知道就好，”总编点了点头，“你现在要调查的不光可能是个海贼，还是一个王国的统治者，世界政府旗下，上百个加盟国，又都有各自的法律，即使你是我们报社的人，到了别国境内，我们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露易丝认真的应是，作为在新闻行业工作的记者，她很清楚各个王国的统治者们有时往往比海贼还要凶恶，一名暴君对国境内人民的伤害，并不会比一名大海贼差多少，甚至犹有过之。

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家乡人的待见，伴随他的不是冷眼，就是嫌恶的目光。

一路上，保利诺镇长除了为哈登讲述镇子里这些年来的变迁和发生的大事，就是为威廉的各种政策和事迹大唱赞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哈登在威廉身边地位很高的缘故。

他的身上就像是带着某种气场，当走向岸边时，人群不自觉的为他分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离开。

即使哈登不识字，依旧觉得自己签的名奇丑无比，但克比还是郑而重之的将书慢慢合上，抱在怀里。

“就是除了吃喝拉撒，人该有其他追求。”克洛知道哈登的出身，于是故意粗鄙的说道。

对于村子里出现的传言，哈登也从没有否认过。

“粗看变化不大，但实际上很多地方都变得陌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镇长怕哈登尴尬，便严肃的对克比说着场面话：“哈登先生小时候可不像你有这么好的条件，能免费读书识字，就因为这样，他和摩根海贼团的其他英雄才努力驱逐其他海贼，保卫家乡不受海贼肆虐，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孩子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你要珍惜今天的一切，明白吗？”

镇长尴尬的搓了搓手，一路上哈登都是这样冷淡的态度，他终于没了话题。

等哈登从屋里出来时，就见到屋外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他又对克比说道：“这可是摩根海贼团的副船长，是我们小镇走出去的英雄……。”

那名叫保利诺的老镇长出乎哈登意料，不光没有害怕和嫌恶，反而表现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上前拉着哈登的手，热情的说道：“哈登，没想到真的是你，我原本听说摩根海贼团也有位叫哈登的英雄，还将信将疑，怀疑是重名！没想到，没想到……。”

哈登低头看着伸到眼前的书和笔，片刻后才淡淡的说道：“我不识字。”

一些半大的孩童见哈登是从摩根海贼团的船上下来的，就一直尾随着他，既好奇又害怕，互相推搡着同伴，嘻嘻哈哈的叫个不停，似乎想要和他答话。

哈登见他手忙脚乱的护住眼镜，笑的更厉害了：“我不识字，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你可以教我写。”

等克比离开，哈登终于转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镇长：“你把刚刚提到过的有关学校的事情，再和我说一遍。”

他推开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大门，进入和童年相比，似乎更狭窄逼仄的屋子，摸着墙壁上一块颜色快淡的看出不来且歪歪扭扭的骷髅图案，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哈登终于露出诧异的表情，就见到克比竟然从兜里掏出只笔来，连同他之前看的书一同递到自己面前，露出期待的表情，就像是威廉前世粉丝见到电影明星一样：“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等一帮孩子离开，原本沉着个脸的哈登，嘴角不由牵扯出一丝微笑。

哈登豁然回头，摆出一个鬼脸，配合他凶恶的长相和可怕的伤疤，吓的后面的孩子一哄而散。

看着从没见过自己一面，却无比崇拜自己事迹的克比，哈登自踏上家乡的土地后，心里积压着的厌烦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我希望当你从东海再次回到这里来时，带着能让你获得成功的大新闻。”

离家近十年，哈登不知道这座小镇还有多少人认识自己。

明轮船的船尾甲板，哈登望着越来越远的小镇，怔怔出神。

“你回过家了吗？”哈登反问道。

强制性的义务教育和重商政策，也都是民政方面的事情，和摩根海贼团，或是他哈登，更没一点关系。

总编说道，因为露易丝之前的一番话，他突然欣赏起眼前的年轻记者来，世界经济报不缺聪明人，缺的只是敢拼命的人，在这个乱世，大新闻往往和危险人物挂钩，想获得第一手素材，也往往需要底下的记者拿命去拼，只有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对成功，对获得新闻有超乎于常人渴望的人，对于报社来说，才算得上人才。

哈登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

见哈登一脸疑惑，镇长便为他讲解了一番，强制义务教育推广到现在，也逐渐发觉到许多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师资力量不足，许多地方的小学教室都坐不满，对师资力量造成极大浪费，在侍从室的建议下，便决定按照岛屿划分，将临近村镇的学校合并。

克洛闻言一愣，随后笑道：“这就是威廉曾经提过的‘自我实现需求’吧？”

哈登没有杀人，但一个有关于他杀人的传言，却让他获得了以前从没有获得的地位，免于欺辱的生活。

哈登觉得手上的笔似乎比刀枪还要沉重，废了半天工夫，才在克比的本子上留下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

记忆中本该代表温馨标签的“故乡”，在哈登的记忆中只有贫穷。

哈登家乡因为学生数量不足，不巧就是即将被合并的那个，学校要搬迁到隔壁镇子，本镇的学生以后都需要走不近的一段路才能上学。

总编对于东海的态度依旧没有改观，但他却觉得劳拉.露易丝这个以前一直没怎么注意过的记者，似乎值得培养了。

“回去看了看。”克洛答道。

后来，哈登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有一天被人发现死在一条臭水沟里，没人知道凶手是谁。

哈登一个人从舷梯上下来后，打量了一下四周，记忆中年久失修，几乎无人问津的码头看样子才翻修不久，此时还停泊了两艘商船，一些搬运工人正蚂蚁般上上下下，不停从上面搬运着货物。

哈登到达镇子边缘时，有些惊讶的发现，他家原本的屋子竟然还在，只是大门的门轴已经脱了一块，窗户更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

不过哈登觉得好笑之余，不知为何，看克比听完镇长的话后，既感动又失望的模样，心里也有些触动，他笑了笑，对克比问道：“你真的想要我的签名？”

……

码头上，顿时出现一幅奇怪的景象，一个满脸凶恶的男子，在一个有着粉红色头发的小男孩指导下，生疏的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慢腾腾的书写着什么。

“……这一年来往来的商船多了不少，这要多亏你们摩根海贼团清剿周边的海贼，”保利诺镇长一脸真诚的说道，“你真应该多回家乡看看，现在镇子虽然还不富裕，但条件已经改善了不少。”

中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见哈登偏头打量己方，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哈登？是你吗？”

克比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差点把眼镜甩下来。

“学校选址怎么能单纯按照人数呢？难道不应该看成果？我们镇子里的学生成绩在周边一向名列前茅，”镇长说到这里，见哈登一脸不以为然，就对操场上正看书的小男孩叫道，“克比，克比，过来！”

克比傻傻的举着书笔，满脸意外之色。

所以当哈登长大以后，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海贼，一个靠杀戮和暴力而生的罪犯。

当竖着摩根海贼团旗帜的战船停泊在码头时，岸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感觉怎么样？”

事实上，这件事并不是哈登做的，他父亲的死，也许是追债人所为，也许因为喝多了与人引发的冲突，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对哈登都不重要，他心里一点也不恨凶手，相反还很感激对方。

直到小镇里不知何时出现一种传言，说是一向阴沉沉的哈登忍受不了毒打，趁着父亲醉醺醺的时候动的手。

克比兴奋的应了一声。

哈登是知道的，威廉取缔地方自治机构后，同样摘掉了许多地方官员的官帽子，能保留职务的人，一定是非常识时务，而且老实听话的人精。

“什么意思？”哈登问道。

哈登的父亲，是个贫穷小镇中的贫穷酒鬼，母亲在哈登很小的时候就受不了一日难熬过一日的困顿生活，离家出走，留下年幼的哈登独自面对那个被生活逼到墙角后，只能对比他更弱小的孩子施暴的男人。

但鬼使神差的，在自告奋勇加入去往伟大航路的探险队后，哈登就一直想回家乡看一看。

保利诺镇长急忙对那些人摆手，然后招呼哈登，亲自为自己引路。

哈登摇了摇头：“我倒觉得是好事，我记忆里曾经的家乡，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但现在，有些地方，有些人，起码不那么令我讨厌了。”

哈登一脸不耐的将手抽走，保利诺镇长脸上却一点不见尴尬，又殷勤的自荐当导游，说要领着哈登这个快十年没回家乡的人，故地重游。

克洛不知何时来到哈登的身边：“我还以为你不会是个容易惆怅的人。”

两人一路走到学校操场，此时学校已经没人了，却有个小男孩在操场上看书。

“保利诺？”哈登上下打量一下对方，大大咧咧的说道，“你竟然还是镇长，可真会做人。”

哈登没有拒绝，看着保利诺镇长将跟着的人都赶走，那些人似乎有几个认出了哈登，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哈登对他们露出一丝冷笑。

哈登看了保利诺镇长一眼，见后者同样显得有些意外，才觉得这一切不是特地安排的。

等那个带着眼镜，抱着书本的小男孩有些笨拙的跑到两人跟前后，镇长便说道：“克比的理论成绩在周边四个村镇里是最好的，这么好的学生，把学校搬到远处，影响他成绩怎么办？”

两天后，一艘两侧带着浆轮的奇怪船只停在镇子的码头上。

……

“哈登先生！”没等镇长说完，克比已经一脸激动的叫出哈登的名字，“我知道您，您是摩根海贼团的元老，酒馆里的游吟诗人说过您的故事。”

保利诺镇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哈登，你现在是执政官的左膀右臂，能不能给他提提建议，不让人把这的学校搬到隔壁镇子里？”

那些围观的人神情各异，有激动，有紧张，也有困惑，谈不上亲近，但也再没有厌恶和排斥。

“你知道吗？在镇上，有个孩子竟然找我要签名！”哈登将克比的事情当作趣谈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我对威廉的所作所为并不理解，只是按吩咐行事，我一直认为，保护地方没有劫掠地方痛快，不过我看着那个小孩抱着我的签名，和抱着藏宝图一样，突然觉得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因为哈登发现，随着这个传言，原本镇子里总是落在他身上的鄙夷目光，变成了害怕，那些平时欺负他的同龄人，自那以后也不敢在他面前闲晃。

哈登看着保利诺镇长在那里假模假样的唱高调，觉得有些好笑，他其实很清楚，摩根海贼团里心里不认同威廉要求的人有的是，他自己也并不怎么能理解威廉的心思，他们做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是威廉的“命令”而已。

哈登应了一声，态度冷淡，他是直肠子，本身就不喜欢镇长这样油滑的人，何况回到家乡以后，他却发现此行似乎是个错误，他根本没有一般人的归乡之情，那些熟悉的场景，都会让他回忆起过去，然后厌恶起来。

果不其然，哈登闻言怔了一下，随后便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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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窃国大盗，完。

下卷，如雷贯耳。

问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