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作者:幸福来敲门 | 分类:历史 | 字数:422.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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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首题五经题(二更)
龙门前考生们依次搜检而入。
林延潮提着考篮,从龙门下走过,搜子照例对林延潮进行检查一番后,就放了过去。
林延潮走到公堂前,但见上首坐着一名四十余岁的官员,想必是新任的陶提学,知府陈楠坐一侧,作为本场的提调官。
一旁书吏给林延潮唱名道:“侯官县考生林延潮,廪生林诚义保。”
林延潮向陶提学行了一礼,接过之前在府衙报名时,就填好的试卷,正待走人,却听得上首陶提学道:“慢着。”
林延潮停下脚步道:“大宗师有何示下?”
陶提学问道:“你就是府试第一。”
林延潮道:“回禀大宗师,晚生虽取了府试第一,但不敢妄称第一。”
听林延潮这么说,陈楠几不可见的微微点头,但想起他是林烃的弟子,不由又默默叹了口气。
陶提学轻轻点头,称许道:“倒是懂得不骄,你的府试文章,本官看过了。你需记得文章当以平实为美,要有自己的真知灼见。”
林延潮知是陶提学给自己划道道了,当下道:“多谢督学提点。”
陶提学顿了顿又道:“还有本次院试是糊名,本官只认文章不认人。”
这句话就是提点自己,既是糊名制,那么府试第一,也不一定包过哦。这句话在林延潮脑子里一转,不以为意拿了卷子,下了台阶去。
陶提学见林延潮这般,捏须笑了笑。
当下林延潮被书吏引入考房。考房正对公堂的第一排,这就是提坐堂号的待遇。林延潮从考篮里将笔墨纸砚悉数拿出,放在几案上,坐下后在那细思。
陶提学刚才的话是提点自己,府试时自己骈文的那套就收起来吧,院试时你要以平实周正的文章动人。当然这位陶提学文风,林延潮也是有打听过了。他是一贯反对文章拟古那一套的。
林延潮看过他数篇文章,可以说是重义理,重考据,重辞章。与他的榜眼兄长陶大临各有所长。
这倒是令林延潮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与陶提学的文风就差不太多了,那么就可以直抒胸臆地写了,不必再想着以文章迎合他人的口味了。
不久考生入内完毕,考棚闭门锁钥。
衙役都是退下。改由兵卒巡场,这兵卒都是从外地调来的,这显然是为了防止都是本地人的衙役,受士子托请而舞弊。
当下书吏们举着题目牌在考房中的甬道间走动。
院试考试仍是一道五经题,一道四书题,一道五言八韵诗,一道书判。
这没什么特殊的,题目的顺序换了换,首题改成了五经题。
按照科场上重八股,重首场。重首题的传统来说,原本都是四书题而为首题,如此告诉士子们,咱们按照四书取士,五经定排名座次的规矩来。
但是这一次首题换成了五经题,那么规矩就改成五经取士,四书定等次了。
考房里不少考生们哗然了。
很多功底不扎实,只求附于榜末的考生都是苦练四书题,但对于自己本经就较疏忽了。可陶提学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些考生才是真正惨了。
考房里一阵骚动。几个士子捶案哭号。
兵丁们已是大喝道:“谁再敢喧哗,以扰乱考场治罪!”考房里的声音这才没了。
林延潮没多想,他这一次为了给尚书作注,苦读专经。以五经题为首题正合他的意。唯一担心的是陶提学的本经也是尚书,自己在本经题出了什么疏忽,定给他抓到,不像其他四经,犯了点小错,说不准也好蒙混过关了。
这算是有好有坏吧。
当然若是自己这一经得到陶提学认可。那么一府之内,自己于尚书一经,有所小成,教授童生以下没有问题。
若是更进一步在乡试取中经魁,那么一省之内,自己在尚书一经上,足可以胜任大多数人的老师。甚至以尚书为本经的秀才,都可以拜入他的门下,学习尚书了。
只有到了这个地步,他写的为尚书作注的书,才有人看啊!否则一介童生也敢为尚书作注,传出去会被人喷的。
至于院试糊名,陶提学提醒自己不能包过,自己毫不在意。既是下了这考场,他就有十足的信心,他可不止是为了进学,取秀才来的。
林延潮将题目都抄在稿子上,然后才看起这首道五经题的题目,上面写着九个字‘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
林延潮见这题目,顿有几分亲切。
这句话出自尚书的《无逸》一篇。
周公制礼作乐后,将大权彻底交给了周成王。而无逸一篇,是周公告诫成王,为君者,不要贪图安逸。
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就是无逸里,周公告诫成王的一句,注疏里解这一句,大意是文王身穿卑薄的衣服,最后成就了他的安人之功与治田之功。
当时林烃给自己解经时说道,这是周公告诫成王,当年文王俭朴,不贪图安逸,这才有了周室的兴盛。
林延潮寻思这一题破题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写出自己水平。
五经里治尚书的,必须要通古博学,因为尚书里的文字用典,是五经里最难的,都是上古先秦的典故。而且还有一大堆拗口的人名。后人手边没有注疏来看,要理解其意,只能靠蒙。
所以尚书一经要说得上贯通,首先要博学,饱览典籍。书院藏书楼两个月积累,林延潮要说读书破万卷还差一点,但是六七千卷还是有的。
何况自己的文章较之府试时,又进步了一等。
林延潮只是想了片刻,就写好破题承题,然后在纸上挥笔写下。
美服不敢崇,所以重民事也。夫文之所卑者服,而所不敢卑者功也。
这破题已是很不错了,但还不足以让陶提学欣赏,下面文章的论述,才是见功底的地方。
林延潮拿起笔在砚台上蘸了墨,沉思了一会,提笔又写了一句,又顿了顿,想再写点什么,但又觉得文词不妥。
林延潮见无法一气呵成写下去,就是就搁笔,闭起眼睛凝思起来,打起了腹稿。